相片中的主人翁看上去不過七八歲,正值始齔之年,大致看得出來將來長大後會是個清秀佳人,但是她深深明白這副容貌長開後會是多麼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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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夜般深藍色的妹妹頭蓋在一張尚未褪去嬰兒肥的圓潤雙頰上,撲棱撲棱的眼睫毛又翹又捲,往下是精緻小巧的鼻樑,還有一雙大大的美麗金眸,形似杏核,似水晶般通透,像鏡面般澄澈──即使只是張照片,也似乎能映照出她這個看客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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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小美人沒有笑容,豐潤好看的櫻唇被她抿成一條生硬的線條。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gO2bNfz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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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明亮有神的眸色十分眼熟,當中透著不合年齡的睿智以及淡漠的光芒,她輕撫著那人的眼睛,出神地想著,與她所熟知的透著點點星火的溫柔光采截然不同,大抵是經過歲月的洗禮而軟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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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專注凝視著相片的主人,看得目不轉睛,或許還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依戀不捨,彷彿怎麼看也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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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就站在邊上,將書遞給她後便退到了幾步遠的距離。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關照她的情緒,老人的視線投向那一排排書架間的黑暗中,像是那裡有什麼吸引人目光的誘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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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少女那雙不知不覺氤氳著金色水霧的杏眸終於捨得轉動,緩緩地向下移動,落到照片下方的兩行字,與先前的玲瓏娟秀相比,這筆跡相對大氣沈穩,有種瀟灑從容的感覺,落筆者顯然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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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行字,用的同樣是她看不懂的火車廂文書寫,自然不明白內容寫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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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行字,則是使用通用語拼寫而成的,四個名字組成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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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慕恩.塞溫.伊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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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恩.塞溫」與「都.伊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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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母親」的名字,也是「日記本的主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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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不知道自己此時該有何反應,是該大笑,還是該大哭……?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Lble0IgeR
不是說沒有猜測過,沒有心理準備,事實上將近日以來獲得的諸多線索,仔細地串聯在一起後,或許這個答案早就在那時便靜悄悄地待在心底的某個地方,等待她發現真相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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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真到了這一刻,這個衝擊來得仍算得上是快速又猛烈,多少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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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後,她只能選擇先將這本於她而言意義相當重大的相簿小心翼翼的闔上,坐在博斯偷偷推來的一張椅子上平復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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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大力吸著鼻子,一邊孩子氣的揉著泛紅的眼眶,拭去那些來不及落下的金豆豆,再次開口時嗓音似乎變了調,鼻音濃重,哽咽而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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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母親過世後,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哭過了,甚至連暗自掉淚的時候都沒有,不知是年幼喪母的遭遇讓她早在當時哭乾了淚水,還是因為自尊心不允許她在外人面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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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母不曉得有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小的時候還好一些,當看到比較觸人心弦的故事,她還會紅著眼眶落下幾滴淚,被人家嘲笑沒有母親時偶爾也會跑回家埋在養母懷中默默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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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直壓抑自己不在外人面前哭,這樣的情況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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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就連從小就非常照顧自己的鄰居婆婆過世出殯時,她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明明心中感到無盡的悲哀,難受得想哭,面上卻表現不出來,彷彿自身不允許任何與負面有關的情緒在他人面前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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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爺爺,謝謝……」她向妖精王的代理人道了謝,沒有說原因,她想既然對方將這本相簿給了自己,那就代表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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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什麼沒再追問這裡是哪裡,則是因為心底同樣早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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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一直以來的問題,加入蒼玄門後逐漸累積的疑惑,在此時此刻全部揭曉了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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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伊斯特一族的後裔,轉世後的「守護者」奧米加.伊斯特的後代,而她體內這個具有神性的血統,來自於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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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她好想好想現在就抱頭痛哭一場,如果能愉快的同時大笑一場就更好,嗚嗚~但是波伊茲媽媽說大悲大喜的很傷身怎麼辦,可是老爹也說過憋著更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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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情緒在這異常短暫的時間內大起大落,思緒打結的腦袋已經混亂得語無倫次,差點當場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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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小時過後,才勉強平復了起伏不定的情緒,抽著紅通通的鼻子隨博斯坐在一樓大門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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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會兒她已經不會邊大笑邊留下寬麵淚,把待在一旁的年邁妖精嚇得漫長的壽命都快去了大半,還以為她在看到母親小時候的照片後受到某種無形的巨大打擊變成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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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是認識慕恩的,因此當他見到緹菈那張與母親如出一轍的長相──特別是那雙如上等的琥珀杏眼,眸光流轉時透出的鎏金光澤,還有流淌在伊斯特一族血脈中的力量氣息時,馬上就明白她是慕恩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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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被老人家那充滿關愛與擔憂夾雜的眼神,那就像是面對阿妮亞婆婆一樣的感覺,看得什麼悲傷快樂的情緒幾乎都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的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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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博斯爺爺你是說,我們伊斯特一族的祖先和你們的妖精王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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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所以老夫才會被委託代為管理這個伊斯特一族的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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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棟宅邸內雖然沒有任何人氣,可每個角落卻是一塵不染,甚至乾淨得令人有點髮指,敢情博斯除了管理之外還兼任這裡的清潔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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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敢說若是這個地方有塊大理石地板,肯定也會被這位妖精老人擦到可以當鏡面的晶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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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像個小老頭似的摸摸下巴,故作嚴肅又有些失禮的思考著,眼睛因為溫暖卻刺眼的陽光而瞇成一條細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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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底是哪一代的祖先那麼厲害啊……現任妖精王的父母不是神族和前任妖精王嘛!!!那自己豈不是也有神的血統、啊不對,貌似她家好像確實能歸為神族,還是世界主神的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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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神使是排在神族最末的位階,但是血脈中姑且也算是具有神力……呃,扯遠了,難不成伊莉絲的祖父其實不是神族而是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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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太久遠的事情暫時先放一邊,話說回來,伊斯特的族地也太厲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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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異空間不說,就連入口也必須先通過容易迷失在其中的空間夾縫(註3.)才能進來,那個地下坑洞的涼亭就是其中一個廢棄已久的入口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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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一邊打心底佩服著歷代祖先們的智慧,順道感嘆著自家的老祖宗真不愧是司掌「空間」、擅長製作各種結界的轉世神祇,一邊細細地欣賞著被博斯打理得十分別緻的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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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株開得相當茂密的大樹,綠葉成蔭,似亭似傘,宛如那些嬌豔動人的花叢最堅實又善解人意的保護者,慷慨地讓斑駁的陽光自綠葉間的空隙通過,贈與那些嬌嫩的花卉,讓它們能在其底下恣意盛放,展現最美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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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是神奇,這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污穢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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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被滅族之後,按博斯的說法,這幾年間會來此地的人只有代為管理的他。即使如此,這棟屋子給她的感覺卻是異常的清淨,不只沒有灰塵髒污更沒有一絲怨氣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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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向對氣息敏銳的她,只覺得這副花繁葉茂的景緻與芬芳馥郁的香氣,著實令人著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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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過世後又是由蒼和波伊茲養育長大,從未接觸過其他親人,是以她除了對家族的感觸不深之外,了解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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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也只是忽而憶起這一樁事,隨後不免一時興起的感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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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伊斯特一族被滅族已是十幾年前的新聞,但是當時各家報紙都在爭相報導此事,故人人皆知,畢竟他們的隱居點之所以能被聖教會發現,是因為守護者遺留的結界被破解,整個家族不到二十的人口全數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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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又回憶起凱丁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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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神態有些癲狂的男人自稱「弒神者」,表示自己曾隨主人拜訪過伊斯特的族人,還見過伊斯特的族長……現在想想那說不定也只是那個神經病的胡言亂語,因為那個時間點伊斯特一族早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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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根據第一發現者以及聖教會事後的調查,疑似是全族遇害。這個結果在經過席瑞爾斯大神官以及一位神官的點頭後,伊斯特一族才會被貼上「滅族」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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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少女忽然意識到這其中有個奇怪之處,一個需要詢問身邊這位老人家才可能獲得答案的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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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一族的族地藏在不為外人所知的異空間,通向此地的入口只有三個,又設置得這般隱密,且聽博斯的話,要打開入口通過空間夾縫,還必須得是具有伊斯特血脈,或是與其頗有淵源的人才能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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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個所謂的「第一發現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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