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 第39話：《罰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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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電筒如投影機，放映著驚心動魄的死刑，放映著斧頭男病態的獰笑。

女子苦苦掙扎，身旁是一排懸吊的屍體，隨風晃動的四肢諷刺著她數分鐘後的命運。

斧頭男竟就是瓏老師，茹霜喜愛的瓏老師。

茹霜於日記提及過，瓏老師是仁宗書院的中文科老師，不受同學尊重……這一切，都跟斧頭男的自述吻合。

連被茹霜喜愛的他，竟都被扯進怨恨的地獄了。想不到的是，茹霜筆下那關心學生的和善教師，在陰間竟是喪心病狂的殺人魔……

「祝福者靈魂被分散係三個祝福物度，理論上應該將三個祝福物都歸還比事主，咁就可能可以歸還靈魂比佢，咁既話我地先可能有轉機。」

據千琳所述，祝福者「被扯進陰間」必須符合兩個條件：一、祝福失敗，二、祝福者並無於三天內取回祝福物。

茹霜對小雪進行的第一遍祝福以失敗告終，可她立即撿回祝福物，因此並不符合第二個條件，不會「被扯進陰間」。瓏老師是第二名「被祝福者」，會否是第二遍祝福失敗，加上茹霜並無於限時內取回祝福物，導致茹霜及我們被扯進「安和醫院形態的陰間」？

如果是第二遍祝福出問題，那麼茹霜應擁有第一遍祝福物及還未送出的第三遍祝福物，尚虧欠的一個很可能在瓏老師手中。

只要從瓏老師手中取過祝福物，將之歸還予茹霜，三個祝福物便全數歸還，這樣便能回到現實世界。

但是，要怎樣做才可逼使瓏老師就範？

「咕……啊……」黑衣女的雙眸睜大，雙手死纏脖子，拼命亂踢的雙腿離地半米，足以奪命的半米──

充足光線下，我看清黑衣女的樣貌及衣著……身上是五月天的「倔強」衣服，脖子上是銀色十字架，白色短褲配以深灰色波鞋。

她……豈不是我和小穎在鐵絲網外遇到的，逃跑中的女子？

咸爺大喊著，竟拔腿奔向講台，似乎是想營救吊頸女子。我來不及阻止咸爺出手，錯愕低盯著他。

「小絲！小絲！」咸爺聲嘶力竭地跑向懸吊半空的女子，我和芊琴面面相覷，恍然大悟──絕大部分是恍然。

被瓏老師吊起的女子，亦即我曾遇到的女子……竟是咸爺一直尋覓的「小絲老師」？難道剛才咸爺一直沒發現，在光線充足情況下才認出了她？

「點……點算……」芊琴皺著眉，臉色蒼白如紙，我亦陷入一瞬的遲疑。於情，咸爺為小絲冒險合理不過；但於理，咸爺和我均遍體鱗傷……衝出去只會淪為斧頭下的血祭品，甚至會連累同伴──

「你……已經為條命而放棄身邊既人兩次……你仲忍心放棄第三次咩？」腦海浮現的一句話，迫使我將猶疑拋諸腦後。

「幫小穎解綁，然後逃走。」我手執鐵棍，與咸爺一併奔向講台。

「嗯？有新同學？」瓏老師擋在上吊的小絲前，咸爺激動地嚷叫，拔出界刀直堵瓏老師的咽喉：「死開啊！」

瓏老師猝然揮舞長斧，迫使咸爺退後兩步：「同學唔乖喔，阻住老師體罰，體罰係好有效既教育喔。」

我越過咸爺，一個側身避開斧頭，鐵棍揮向瓏老師的頭──

瓏老師以驚人高速反方向揮動斧頭，擋住我的鐵棍，力度之大讓後退的我差點失平衡，左腿是刀割般的痛。

不行……本來咸爺的刀術配以我的敏捷身手，可與瓏老師打成均勢，甚至略佔上風，可是咸爺和我均受創，出擊速度至少打了個五折……瓏老師亦擁有長距離攻擊優勢，長斧使我和咸爺無法靠近。

「可惡……放咗小絲！」咸爺與瓏老師對峙，顫抖的右手滴出大量血液，視線卻落在半空的小絲身上──她已被上吊1分鐘左右，渾身痙攣，臉色一片慘白。

「個同學叫小絲？」瓏老師睜大雙眸，舌頭舔著下巴的血，「睇住重視既人慢慢死去，到底係點既感覺？可唔可以話比老師知？」

「放咗佢啊！」咸爺的臉再沒有鎮靜。

「咕……咕……」小絲的脖子被麻繩纏緊，手作划水動作，雙腿如狂奔般前後擺動。她的眼眸睜大，臉容透露著恐懼與痛苦，光是旁觀已感到萬分窒息。

吊頸致命之處為窒礙呼吸及扯斷頸椎……James跟我觀看一部以吊頸為題的金田一漫畫時，說過吊頸者大多只能存活7至10分鐘……現在，小絲已上吊2分鐘以上，情況勢如累卵……

「嘻嘻嘻嘻！」瓏老師擋在小絲面前，似乎他是想目睹咸爺因失去小絲而崩潰，品嚐著別人不幸帶來的歡愉……

「小絲！」咸爺淚如雨下，往瓏老師左側快步狂飆，似乎想繞過他到達小絲位置，可瓏老師敏捷的揮斧向咸爺。

咸爺蹲下避過致命一擊，界刀猛力地戳向瓏老師的腹部──

在咸爺出刀之際，瓏老師的斧頭如回力鏢般逆方向砍來，斧頭背迅速擊向咸爺腦袋，而他尚未反應到……若果擊中，咸爺必死無疑。

「咸爺！」我毫不猶疑的撲向咸爺，將他推跌在地──

「啊！」我的背脊被斧頭背敲中，撕裂的痛使我頓然一昏，有一刻以為尾龍骨斷掉了……

「唔好啊！啊──」咸爺跪在我身旁，胸口是飆血的線條，血濺往我的肌膚……

「同學，叫咗你地乖乖坐低架啦，何必挑戰老師權威呢？嘻嘻。」瓏老師手提斧頭，徐徐步向我，我卻因劇痛而動彈不得……

遊戲要完結了嗎……是多麼不堪的Bad Ending……

「唔好傷害佢啊！」一個嬌小的身軀擋在我前方，及下巴的短髮，粉紅的嬌小背影，淡淡的體香……

芊琴喘著氣，抓著剪刀的雙手劇烈顫動……怎麼這時要走出來，不帶著小穎逃跑就是了？

「嘻嘻……係女同學罰完企之前，你地都唔洗死住。」瓏老師轉身欣賞著「罰企」的小絲，她已進入了「假死」狀態……眼球凸起，呼吸放緩，四肢的擺動亦漸漸停止……

看著無辜的人被慢慢吊死，是多麼反胃虐心的事情。

「小……絲……」咸爺已站不起來，只是焦心的哭著。

明明小絲與他僅兩米之遙，卻是存活與死亡的距離──

突然，咸爺的手猛然一揮，將界刀砸向小絲頭頂的麻繩。

他似乎……是知悉沒可能越過瓏老師，才拋出飛刀嘗試割斷麻繩，讓小絲墮地。但若果刀鋒飛不中麻繩，咸爺便只許眼白白看著小絲的頸椎被拉斷──

「嚓！」小絲從半空墮下，「啪」一聲倒在講台，頭頂是被割斷的繩子。

成……成功了！這一次，命運之神竟站在我們一方！

「小絲！」咸爺勉強站起，眼神閃爍著光芒，「小──」

我和芊琴錯愕地，看著獰笑的瓏老師，呆若木雞的咸爺。

還有倒在血泊上，一動不動的小絲。

咸爺擲出的界刀割破了麻繩……可是……

界刀撞到白板，下墜力使界刀……插中小絲的脖子，咽喉的位置是個深深的缺口。

從中湧出的，是血色的諷刺，是血色的絕望。

周遭是那麼的靜謐，是分針秒針被什麼絆住了。

「嘻嘻！」瓏老師的笑聲沙啞不已，「死咗喇……不過，係你害死佢架！哈哈哈哈！」

咸爺如石像般一動數秒，接著失控地撲向小絲，瓏老師這次並無阻止。

「小絲！小絲！」咸爺劇烈顫抖著，抱起那剩下數秒的人，身上的「倔強」二字與現實塑成詼諧的畫面。

小絲凝望著哭崩的咸爺，嘴巴微顫卻只是滲出鮮血，手輕輕的擺動著，像是做著什麼手勢。

緩慢的十秒褪去，咸爺抱著的不再是誰，僅是個沒靈魂的軀殼。

為了拯救這女孩，他甘願賭上一切負傷搏殺，可最終女孩竟然是被他親手殺死。不知怎麼的，我的視線也模糊起來，是累了嗎？

「睇住同學自作孽，老師真係好興奮喔。」瓏老師見狀，捧腹而笑，「嘻嘻嘻嘻……你地都係時候死喇……」

他朝著芊琴，欲揮動手上的血斧，我多麼希望芊琴懂得閃避，抱著小穎逃出生天。

芊琴卻伸出雙手擋在我，放懷哭著：「唔好……唔好傷害天翔……」

什麼？連躲避也不懂嗎？原來我喜歡的女生是這麼笨的嗎？

小琴，你這個傻瓜。

瓏老師高舉斧頭，我緊閉雙眸，卻擠出更多淚水──

「茹霜。」

我聽到芊琴的聲線，睜眼卻發現斧頭仍高舉著，沒有砍下來。

「你係咪瓏老師？」芊琴屏住氣息，瓏老師的臉上透露著訝異。

「如果你係……求下你將祝福物歸還比茹霜啦……你係度虐殺無辜者，都唔會逃出到陰間……如果比翻祝福物茹霜，慰藉佢既靈魂……你就可以翻到現實架喇……」芊琴懇切地說著。

「祝……祝福……物？」瓏老師恍然大悟地擱下了斧頭。

我竟目睹他眼泛淚光。

「對……唔住……小霜……」瓏老師淌下淚，四肢輕輕顫抖，「你一定好孤獨寂寞喇……我竟然忘記咗你……」

咸爺仍緊抱屍體，我和芊琴則盯著拖著斧頭走動的瓏老師。

「小霜……我宜家……黎搵你喇……」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瓏老師就這樣跨出了門口，連電筒都沒拿便離開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翔……哥哥……」身後傳來小穎恐懼的聲音，「發生咩事……」

我還未來得及回應，身旁卻傳來淒厲的聲線。

「小絲老師……醒喇……醒喇……」

我和芊琴望向咸爺他抱著小絲的身軀，眼神是深不見底的空洞。

他……瘋了嗎。

「點解佢叫極唔醒既？」咸爺向我們笑道，畫面既傷感又詭異。

芊琴抹去雙眸的淚，走過去予以安慰：「咸爺……佢已經死──」

「死？」咸爺如斷片般鬆開小絲，雙手顫抖得厲害。

「你把界刀……」芊琴吞吞吐吐地道，「咁岩……插中咗──」

「冇死啊！冇死啊！冇死啊！」

咸爺驀然大吼著，撲撞向牆壁的鐵櫃，將一切物事都掃落地面。

「冇死啊！冇死啊！冇死啊！」

他跌跌撞撞地衝出多用途活動室5，走廊迴盪著無法言喻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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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話：《罰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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