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哪個多管閒事的?放開我!我叫你放開!」
陳婕羽正想著這長著一雙下三白眼的傢伙要是再鬼叫鬼叫,她就伸手把他的褲子扯下來——叫一聲脫一件。
結果沒想到根本不用勞煩到她,花恬鬆開洪明道的後領口,掏出一小塊背面佈有劃痕,看起來明顯歲月悠久的銅牌,遞到這人面前。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只管看清楚這牌子上都有什麼便是。」洪明道的目光從花恬青筋突起的壯碩右臂移向那個千盞城沒幾個人敢輕忽的圖案。
滿月裡的曇花。
花好,月圓。
花好月圓村的白大哥。
時爺。
千盞城裡裡任誰都心知肚明:滿月曇花在哪,代表黑皮客就在哪,也代表時爺緊盯的是哪⋯⋯
好一塊風雅的牌子,然而它暗示給洪明道的訊息倒一點也不風雅,直叫他無言以對,在外人看來,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看懂了嗎?」
洪大哥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點頭,現場只有他一個人清楚自己正使勁咬著口腔壁的肉,悄悄把時爺和他兒子花恬狠狠丟他臉面的這齣,在心中的帳本力透紙背地以紅筆記上一筆。
「去道歉。」花恬鬆開了另外一隻手,他沒有發狠力去推對方的背脊。
打從他出現在露天花園所說的第一句話起,聲音聽起來都是溫文儒雅且不卑不亢的,更別提爆粗口了,卻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風範,這點也不知是像到了誰。
洪明道漲紅著那張尖嘴猴腮的臉給陳婕羽道硬邦邦的冷歉時,飯店經理總算是聽到風聲趕來了。
就不要再問「飯店主理人知不知道、認不認識時爺」這種問題了吧,再問就是侮辱人。
呃,偵探社又闖禍了啊啊啊——小糖明瞭白大哥不想讓「有心人」探知偵探社落腳在瀚海灣,問題今天這樣一胡鬧,叫巷子裡的野貓野狗也全明白了呀。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只有這次闖禍的主角不是「唐樂臨小朋友」了,真的不是。
飯店經理黑著臉速速把姓洪的這惡煞給「請」去喝茶,好事的旁觀者們的視線登時隨著他的退場,轉移到了上衣裡留有濃重血漬的陳婕羽身上,無情且犀利,好像要灼穿她帶血痕的肌膚。
花恬深知這一點,二話不說以自己高大的身軀掩護陳小姐快步回房間洗簌換衣。
一開始小糖和陳清韻是跟在他們後頭的,但很快地小糖發覺不對勁:啊江雲瑤咧?
「對不起,我差點忘了,小糖小姐,我把江小妹交給泳池的救生員照顧了,妳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現在回去看看⋯⋯而且小姐,妳的泳衣沒有換,衣服什麼的也都還在那裡,不是嗎?」
花恬沒有下過水,他身上穿的是淺藍襯衫和黑色牛仔褲,而小糖自己的連身泳衣半乾半濕的,外套底下的大腿及臀部曲線隱隱若現。
還能怎麼說?小糖讓陳清韻陪自己回泳池吹頭髮換衣服,並將快把救生員煩到崩潰的小磨人精江雲瑤給帶走,而這⋯⋯恰恰給了花恬和陳婕羽好一陣獨處的時間。
回飯店房間之前,她們去了一趟餐飲部門,外帶了一份六吋的巧克力蛋糕和一桶香草冰淇淋回去,不為別人就是為了陳婕羽,因為她說過自己對蛋糕和冰淇淋沒有任何抵抗力,今天被她碰上人生中最可恨可誤的情劫,這不好好哄一下⋯⋯可說不過去。
再說,除卻今天也不知道接下來哪一天能哄婕羽了,畢竟今兒動靜太大,白石原先想把偵探社藏起來的本意怕是行不通了。
藏不了就乾脆別藏啦。
估計明天白大哥就會派人來接他們過去會合,這也正好合了唐樂臨的心意,不藏了就表示她可以放開手腳「幹正事」,否則這麼多天閒混下來讓她總覺胸口悶悶的,偶爾犯頭暈,晚上不是很難入睡,就是容易半夜醒來乾坐床頭失眠。
竊喜歸竊喜,一則以喜必定一則以憂,憂在洪致用這顆「炸彈」挑這種時候落在這個地方,真的只是偶然嗎?
她唐某從來不相信世上有那麼多純粹的「湊巧」,尤其這個巧合著實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她也不願落入鑽牛角尖的陷阱,只是將這份納悶擱置在心底的角落,打算日後慢慢琢磨清楚即可,目前頭一要務是傳簡訊給白石交代今日變故的來龍去脈。
回到位於五樓的505號房,小糖把鑰匙插進孔裡正要轉,另外一邊直接來人幫忙開門了,是婕羽。
踏進起居室,小糖環顧周遭,花恬不在這裡,也不見有什麼他人留下來的痕跡,她也不打算多問。
「姐姐,看看我們給妳帶了什麼好東西?」
她倆一股腦兒把兩個白色塑膠袋往婕羽懷裡塞,對方霎時愣住了,僵著一張蒼白的臉,直到她坐下並把東西放到面前的玻璃桌上看個清楚,表情才重新鮮活起來。
桌子周邊一共就兩個小沙發,小糖坐進剩下的那一個,陳清韻則懶洋洋地往稍遠處的床上ㄧ倒,煩惱著自己很累想睡一下,可是又很饞蛋糕和冰淇淋。
「一起來吃呀,清韻,梳妝台前面不是有小凳子?」婕羽輕聲招呼,此時的她已換上了綿柔的天空藍羊毛毛衣,這件衣服是她向別人提過不少次的,她最喜歡的衣服。
因為那是她父親在她18歲生日送的套裝之一,她一直很珍惜,在婕羽的眼裡,這個寒涼冰冷的世界裡各種人事物來來去去,能長久留在身邊且有著安心的熟悉感的,就那麼零星幾個,真的不多了。
「哇啊妳們⋯⋯這也太好了吧!剛好都是我喜歡的口味耶⋯⋯」婕羽說著拿起店家附的切蛋糕的刀子,清韻在一旁輔助,小糖則去茶水間翻找出幾個小瓷碗來盛她舀出的冰淇淋,三人吃是吃得很盡興,可問題就出在——
太安靜了,接下來好一陣功夫都沒有人說話。
這種尷尬是小糖沒有事先考慮到的,她原本以為陳婕羽會自己主動開口道清原委,結果現在看對方的態度很像是要裝作無事發生。
嗯,又不能強行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叫傷口灑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配合人家吧。
正當唐樂臨轉而打算聊起偵探社後續的辦案方向時,對面先傳來略帶緊繃感的一句:「欸那個,我知道妳們在等我說啦,我什麼都不講,就只怕妳們腦補完故事反而對我產生什麼誤會⋯⋯那不如我現在就解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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