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蝸殼 - #33 魚 (1)

　　彈貝斯、用滑鼠在製作軟體排列長方形、彈貝斯。我就這樣整晚沒睡，又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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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熬夜真的不好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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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樂氣呼呼地嘟著嘴，隨即又垂下嘴角露出擔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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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一副喪屍的模樣，免不了的，從一早洗臉刷牙再到出門走往車站，一路上我都被春樂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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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監視哥哥，從今天開始春樂就要重新跟哥哥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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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在外面講那麼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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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緊朝左右看了看，幸好沒人皺眉頭看著我們。要是被路人聽到這段對話，這可比我目前的身體狀況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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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快上國中時，我就和春樂分開睡了。老實說，搬到目前的房間挺開心的。不僅生活空間變大，我的音樂設備也放得下，就算樂譜散落一地也沒人會責怪我。而且房間原本是老爸的迷你劇院，所以隔音裝潢也很完善，能放心地進行錄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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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為春樂有了自己的房間，和我也是同樣的心情，但那時她卻為了分房這件事鬧了一陣子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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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跟……哥哥……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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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穗默默插上一句。今天的她依然將腦袋放在春樂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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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穗，我的房間基本上只會讓我一個人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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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雙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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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樂從旁反駁，但我宣布反駁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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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在……我的房間……跟哥哥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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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穗微仰著頭，慵懶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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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孩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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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狡猾！春樂也要去小穗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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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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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再這麼下去會沒完沒了。我擅自向她們道別後，無視背後那句「小穗！哥哥逃跑了！」快步走向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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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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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到教室。有一瞬間，似乎被盯著看似的，但我沒有多想，只想趴在桌面上補眠。直到第一節下課，才證實並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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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打算去廁所時，經過華音那群人的身邊，能明顯感受到瞥向我的眼神，還有他們上揚的嘴角。那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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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他們，我也發現其他或多或少針對我的視線，但沒那麼明目張膽就是了。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我只想裝作沒察覺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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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些都讓我與國中時的經驗重疊，令我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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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在那之中並沒有荷歌的身影。但荷歌呢？怎麼沒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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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揣著不安到了中午，才剛把便當放在甄鳴面前，我就收到荷歌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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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到社團大樓的天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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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甄鳴說「想做的事出現了。」她馬上懂我的意思，要我早點回來。我點頭，二話不說朝向荷歌所在的地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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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教室所處的藝術大樓和社團大樓相距並不遠。踏上最後一道階梯，厚重的安全門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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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安全門並沒有上鎖，透漏了些微縫隙。我向前將門推開，帶著乾澀味道的風鑽進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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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制服的荷歌蹲在盆栽前，她朝我輕輕揮手後，一直觀察眼前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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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出往常笑容的荷歌讓我鬆口氣，但我走到她身旁蹲下時，近看才發現她臉上有些憔悴，這讓我感到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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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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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荷歌的側臉，腦中擬好的道歉信不知吹飛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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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響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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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歌突然拋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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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她的眼神，我也開始看著眼前的花朵。彷彿陽光凝聚的黃色花瓣，花心圓潤而深色……感覺像在哪看過，卻又說不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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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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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實搖頭，這動作引來荷歌輕輕抽氣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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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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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的荷歌起身後，緩緩走到天台旁的長椅。我也跟隨她的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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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些日子，我才在網路上偶然看到這種花叫「金盞花」。我後悔在那時沒能告訴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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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起在長椅坐下後，我才發現這個天台種滿形形色色的盆栽。有花朵，也有像菠菜的小型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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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要回答我的疑問，荷歌晃著手裡的鑰匙，「這裡是園藝社照顧植物的地方喔。我和她們是朋友，這是她們借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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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在心裡佩服荷歌的好人緣後，說道：「整個上午都待在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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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一眼放在她大腿上的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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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歌回應我一個惡作劇成功的表情，「翹課了～」像是在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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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我的問題啊。因為被拆穿身分，所以感到尷尬才不來上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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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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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地，荷歌先一步說了我該說的話。她垂下目光，瀏海在她臉上留下陰影。她脆弱的表情像怕被責罵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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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妳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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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對她的話疑惑時，荷歌從口袋拿出手機操作，遲疑了一會才拿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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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畫面上是一則昨天的Instagram貼文。照片裡的華音露出惹人憐愛的無辜表情，底下還附帶幾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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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大致上是說，華音練習了要在校慶表演的歌曲，卻受到他人批評，所以很難過。還說了知道自己實力不足，會再認真練習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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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上是自我鼓勵，實則是抱怨兼尋求慰藉。是現在年輕人中很尋常的貼文。不過……關於「受到他人批評」，不會是在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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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內容看完後，荷歌並沒有把手機收回，她接著點開留言區。其中一則留言立刻吸引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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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幸春響吧。』附上一個哭泣的顏文字。留言的人，大概是華音那群裡的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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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音只對這則留言點擊愛心，就算沒有明示，也暗示得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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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沒有追蹤華音的帳號，所以才沒看到這則貼文。反過來說，班上只要追蹤華音的人都看過了。甚至還因為留言得知批評她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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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班上會是那樣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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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我看到這篇文……在電話裡和小音吵了一架，所以才不想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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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沒想到這人竟然知道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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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裝作不在意，卻笑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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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我們那群人聊天的時候，有談到表演的事。」荷歌緊咬下唇，對我低頭，「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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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華音的貼文，我的腦袋還處於混亂的狀態。但再次聽到荷歌的道歉，讓我想起原本該做的事。我將一切拋諸腦外，鄭重地向荷歌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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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該向妳道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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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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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歌微微睜大雙眼，似乎不清楚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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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昨天拆穿妳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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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虛地將目光稍稍從她臉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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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荷歌尷尬地撓了撓臉，然後露出靦腆的表情，「嗯……對哦。我是『蜂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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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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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你拆穿我的，事到如今還懷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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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歌鼓起臉頰，輕輕敲了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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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不起！只是聽到妳親口這麼說，感覺還是很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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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沒關係啦。雖然心情很複雜，但也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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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出一口氣的荷歌，掛著欣慰的淡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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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或許，我懂荷歌的心情。雖然這說法聽起來很卑鄙，像在幫自己開脫。不過，當初把蝸殼的身分告訴甄鳴後，我確實有種卸下枷鎖的感覺。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sQ4X7q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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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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