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人間 - 第三章：鴻鵠之志

清溪鎮的陋巷，夜色深沉，孤月半掩於薄雲，灑下清冷光輝，映得斷刃插牆的寒芒幽幽。

巷內塵土未落，草葉殞地，血腥氣與溪流低吟交織，平添幾分肅殺。

文祟禮青袍飄然，負手而立，斷刀落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餘音繚繞，震得盜匪心神俱裂。

那為首的盜匪頭子滿臉蒼白，汗如雨下，手中斷刀顫抖，眼中驚懼宛若見鬼。

其餘盜匪呆若木雞，鋼刀垂地，寒光黯淡，似被無形氣場壓得喘不過氣。

文祟禮目光如炬，緩聲道：

「聖人云：『改過不吝，從善如流。』諸位，速速退去，莫自誤！」

他語氣平和，卻如洪鐘，字字叩心，震得巷內草葉微顫。

盜匪頭子心膽俱裂，猛地丟下斷刀，嘶聲喊道：「快跑！這老傢伙是絕世高手！」

餘人如夢初醒，慌亂丟刀，踉蹌逃出陋巷，靴底踏碎青苔，發出凌亂的「簌簌」聲，轉瞬沒入夜色，唯留一地狼藉。

文祟禮袍袖輕拂，塵土平息，轉身看向楊廣恩與李扶搖。

楊廣恩長衫染塵，手中書卷散落，臉色蒼白，卻無大傷，僅鬢角汗濕，顯是驚魂未定。

李扶搖倚牆而立，青衫染血，肋骨斷裂，鮮血自嘴角淌下，滴於青苔，腥氣瀰漫。

他雙目半閉，氣息微弱，終因傷重昏厥，舊劍拄地，劍身顫抖，似不甘主人殞地。

文祟禮眉頭微皺，疾步上前，俯身探其脈象，沉聲問楊廣恩：「廣恩，你傷勢如何？」

楊廣恩拱手，聲音微顫：

「學生並無大礙，多謝先生相救。請先生先救李扶搖，他傷勢甚重，恐有性命之憂！」

他眼中閃過愧色，回想李扶搖捨命相救，胸中百感交集。

文祟禮點頭，未再多言，俯身抱起李扶搖，動作輕緩，卻穩如山嶽。

他青袍拂過血地，袍角未沾半點塵土，步履從容，似踏雲而行。

楊廣恩緊隨其後，撿起散落書卷，月光下，師生二人身影漸行漸遠，沒入清溪鎮的夜幕。

巷內溪流低吟，槐葉飄落，彷彿訴說方才的驚心動魄。

翌日清晨，朝霞初綻，染紅清溪鎮的天際，溪流映著殞霞，波光粼粼。

文祟禮的居所坐落於鎮東一隅，是一座古樸小院，院外竹籬環繞，籬邊野花點點，隨風輕搖。

院內一株老槐樹盤根錯節，濃蔭蔽日，槐花淡淡飄香，灑滿青石小徑。

屋簷下懸一匾，題「靜心齋」，字跡蒼潤，筆力遒勁。

小院靜謐，唯聞竹葉沙沙與遠處雞鳴，宛若世外桃源。

李扶搖悠悠轉醒，胸口隱痛，卻已無性命之憂。

他緩緩睜眼，發現自己躺於一張木榻，榻邊竹簾半卷，晨光斜射而入，映得室內墨香氤氳。

房間古雅，牆上掛數幅字畫，筆意瀟灑，案上筆墨紙硯井然，硯中墨汁猶濕，散發幽幽清香。

身下草蓆清涼，傷口已妥善包紮，綁帶滲出淡淡藥香，顯是精心救治。

他掙扎起身，胸口牽動傷處，痛得悶哼一聲，卻咬牙撐住，推開木門，步履踉蹌地走了出去。

院內，老槐樹下，一張石桌旁，文祟禮端坐於石椅，青袍如舊，氣度沉靜。

他手捧一卷竹簡，眉目低垂，似在靜讀，桌上一盞青瓷茶盞熱氣裊裊，茶香清幽，隨風飄散。

晨光透過槐葉，灑下斑駁光影，映得他身影愈發清雋，宛若隱世高人。

槐花紛落，落在石桌，茶盞旁，似為這靜謐畫卷添了幾分詩意。

李扶搖見狀，心頭一震，似有所悟。

他撐著傷體，緩步上前，猛地跪於石桌前，雙手抱拳，沙啞道：

「先生，扶搖想拜您為師，求先生教我武功！」

他語氣堅定，眼中燃起烈焰，雖傷重未癒，氣勢卻不減分毫，舊劍置於身旁，劍鞘映著晨光，泛出淡淡寒芒。

文祟禮抬眼，目光如泉，深邃而溫和，未急著答話，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淡笑。

他輕輕一拂袖，一股無形內力自袖中湧出，柔和卻不可抗拒，將李扶搖緩緩托起，穩穩置於石椅。

內力如清風拂面，溫潤無聲，卻讓李扶搖心頭一凜，暗道：

「先生果真是絕世高人！」

文祟禮放下竹簡，溫聲道：

「扶搖，你先坐下，吾有二問，欲與你論道。」

他語氣從容，聲音清朗，似山間清泉，字字入心。

李扶搖雖覺疑惑，卻依言坐下，拱手道：

「先生，您問。」

他胸口隱痛，卻坐得筆直，眼中滿是渴求，槐花落在肩頭，隨風輕顫。

文祟禮目光悠遠，望向槐樹，緩聲道：

「若殺一人，可救天下，然此人乃良善之人，如此行事，對或不對？」

他頓了頓，復問：「又，汝認為何為天下？」

李扶搖聞言，愣住。

他本不愛讀書，學業奇差，經史子集於他如天書，這等深奧之問，宛若驚雷。

他低頭沉思，額角滲出細汗，試圖尋答，卻終是搖頭，苦笑道：

「先生，學生愚鈍，此二問暫無法答。天下之義，扶搖尚未參透。」

他語氣真誠，眼中閃過一絲羞愧，卻無半分掩飾。

文祟禮聞言，忽地朗聲大笑，笑聲清越，震得槐花紛落，灑滿石桌，茶盞輕顫。

他撫掌道：

「哈哈！好一個真性情！不急，吾給你十年光陰，待你走遍江湖，再來答吾。」

他笑意溫和，眼中卻閃過一抹深意，似早已料到此答。

李扶搖一怔，忙問：

「先生，可是願教我武功？」

他眼中燃起希望，雙手緊握，指節泛白，槐花落在掌心，輕輕顫動。

文祟禮未直接答，微微一笑，推過石桌上的茶盞，溫聲道：

「你先飲此茶。」

茶盞青瓷剔透，茶水清碧，熱氣裊裊，散發淡淡藥香，似藏玄機。

李扶搖想也未想，端盞一飲而盡，茶水入喉，初時清涼，隨即化作一股熾熱，宛若烈焰，自咽喉湧向四肢百骸。

他悶哼一聲，額角汗珠滾落，胸口傷處隱隱作痛，卻覺一股暖流在經脈間流轉，似有無形之力衝撞閉塞的經絡，痛楚中透著一絲舒暢。

他驚愕抬頭，顫聲道：「先生，這……這是何物？」

文祟禮目光深邃，緩聲道：

「此乃百靈茶，輔以靈藥，可助你打通經脈，固本培元。然你天生絕脈，欲練武，需歷百倍艱辛，汝可願？」

李扶搖聞言，眼中烈焰更盛，猛地起身，抱拳道：

「先生，扶搖縱粉身碎骨，亦不悔！求先生成全！」

他語氣鏗鏘，聲震小院，槐葉紛落，晨光映得他身影修長，宛若新生。

文祟禮凝視他片刻，終是點頭，起身負手，望向遠方，沉聲道：

「好！既如此，吾收你為徒。然武道非匹夫之勇，乃心志之淬鍊。」

「十年後，吾再問你此二問，望你莫負今日的鴻鵠之志。」

他袍袖輕拂，竹簡輕顫，晨光下，氣度如淵，宛若仙人。

小院靜謐，槐花飄落，茶香裊裊。

清溪鎮的晨霧漸散，溪流映霞，遠處雞鳴聲起，似為這師徒之緣添了一抹天籟。

李扶搖跪地叩首，眼中閃過無盡堅定，舊劍置於身旁，劍鞘映光，彷彿亦在低吟，訴說一段尚未綻放的傳奇。

文祟禮看向槐樹大笑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這一聲笑不知笑他自己，還是笑這天下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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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鴻鵠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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