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第二章『第一步』

　　迪利歐曆三百年前——一名無名勇者橫空出世，闖入戰場的他以D自稱，耗時三天斬殺生生不息的魔神，造就人類之身討伐神的前無古人功績。

　　事後D於世界各地發放抵禦外敵的神器，最後不留蹤跡的隱藏世間。

　　從此「D」被世人讚頌成世界最強的頭銜。

　　本以為世界將獲得好轉，然而轉眼之間情況回到原點，甚至前所未有的糟糕。

　　生前運用某種黑魔法的魔神，於死亡七天後短暫復活。

　　魔神趁各國未能知曉真相前，整頓刑國低迷的狀態親自率軍強襲最為難纏的敵人——龍人之地，南方神聖帝國，也稱「斯納贊神聖國」。

　　最終，刑國犧牲兩名魔將換取龍人的滅亡，而那一天被記載成歷史最黑暗的一頁。

　　知曉消息的各國組成聯合軍，而握有「神器」的使用者們展現超群的力量。

　　死無敵手的「斬裂」與「守恆」。

　　萬物之初的「虛實」與「制衡」。

　　審判罪孽的「天罰」與「制裁」。

　　驅動終點的「斷魂」與「噬夢」。

　　萬象百態的「神韻」與「獵宗」。

　　總共十具神器在戰場中齊聚一堂，擊退霸佔斯納贊領土的刑國軍隊，聯手打擊只有稀少軍力的魔神，使其負傷逃離。

　　有D的付出，人類在與刑國的戰爭中，首次獲得完勝。

　　有人說，D其真實身份是阿瑞爾，下凡拯救人類。

　　而後，謠言弄假成真，因此人們將這些神器譽為「天賜的恩典」。

　　白潔的刀刃映照著菲爾稍嫌年長的臉龐。

　　白底藍邊的另類燕尾服，在白天的曝曬下亮麗加倍，高空的風力吹拂自在成型的金髮。

　　十五歲的少年蹲在高塔的屋簷上，體格看似消瘦無力，其實鍛鍊的堅如磐石。

　　一同與少年眺望著整個城市的人，以漆黑的姿態屹立屋頂尖端。

　　「菲爾。」

　　「什麼？」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名字，菲爾把雙刃收在背後，手靠著下巴，一副「又來了」的樣子，準備好聆聽長輩說話。

　　「這是我跟你第一次出任務吧。」

　　「以正式來說的確是第一次，不過有個問題。」

　　「請說。」

　　「為什麼是白天？光明正大的追捕不應該算在我們的業務範圍吧？」

　　「就是白天才好啊！夜晚執行工作多沒創意啊。傳統這種東西啊～就是要用來打破的。」

　　盡說些理直氣壯的漂亮話，只不過是想盡快解決麻煩，晚上才能安穩睡覺吧。

　　「不過嘛，這確實不是我們的業務，但騎士長指望我接下，所以我就接下了。」

　　位階最高的騎士好隨便，可是又好像是沒辦法的事，迫於無奈嗎？

　　「我們來緩解一下壓力吧。」

　　「又要廢話嗎？」

　　「真過分欸！我就這麼無聊嗎！？」

　　「你自己也很清楚嘛。」

　　氣氛陷入沉默，意外的安靜幾秒後，黑衣人還是按耐不住話嘮的性子。

　　「你認為護國公的義務是什麼？」

　　「字面上的意思——保護國家。」

　　「不愧是蠢蛋，錯的離譜。」

　　菲爾很快的回覆，很快的遭到駁回加污辱。黑衣人叉著手，用食指輕敲著自己的袖子。

　　「我們的義務不能只放在國家，再想想。」

　　「保持社會氛圍的一致性。」

　　黑衣人彈指是認定菲爾回答正確。

　　「沒錯，為此目的，我們將無條件的奉獻。」

　　無條件付出，志工⋯⋯菲爾知道有些話心裡想想就好，絕不能說出口。

　　「維護王國的穩定，消除潛伏於國王周遭的危險，殲滅伺機而動的恐怖份子。」

　　大風吹向屋頂的二人。黑衣人雙手張開面向大片的建築，頭頭是道的說著。

　　「這些只不過是其中一項職責罷了。在必要的時刻，護國公才會顯現其真正價值。」

　　「這樣啊⋯⋯」

　　敷衍是敷衍，但菲爾很仔細聽到腦子裡了。他是值得尊敬的人，表面看起來肆意妄為，樣子也很不好信任，可是這麼討厭的一個人，卻幾乎能將被交代事情處理的淋漓盡致。

　　他有著一般人所沒有的長處，這也難怪⋯⋯他可是「護國公」。

　　「又來了，我怎樣也是長輩阿，你那敷衍的壞習慣有一年了吧！小心吃苦頭⋯⋯」

　　拍著自己的胸膛述說自己的認真時，突然停下了動作，專注觀察著遠方。

　　發現黑衣人的異樣，菲爾仰頭四處張望，不見任何動盪，卻也沒有急躁。攸關性命或需要專注的事，黑衣人向來會變得話少，因為在任務中耍人是萬萬不可的。

　　兩人出自信任的默契，沒有發生不必要的胡鬧。菲爾等待指示，黑衣人探查敵情。

　　「看到了嗎？那邊。」

　　「我瞧瞧。」

　　陽光實在太過刺眼，菲爾逼不得已用手擋住上方，努力凝視著遠方找出端倪。

　　「有了。」

　　一人而已，似乎在背著什麼逃跑，特地逃到高處來引人注目。菲爾瞇著眼鎖定獵物。

　　「那就是盜賊招供的團體？」

　　「對的，十之八九。」

　　伸著懶腰的黑衣人準備好出擊。

　　「我先上了，菲爾。記得要隨機應變喔。」

　　口頭告知後，護國公整個人飛起來，全身逐漸透明化，這般超自然現象，菲爾已經見怪不怪了。

　　隨機應變。菲爾思考片刻。這是一門課題，護國公最愛的就是出一堆不明所以的課題。

　　他說要隨機應變，那就聽他的。菲爾跳下屋頂，在空中用離心力使身體倒過來，把牆面當成腳的施力點，下一刻——爆發力十足的跳躍橫越了街道，雙腳著陸到另一棟更矮的屋頂上。

　　首先，那個盜賊獨自一人很奇怪，大清早就開始搶劫，是想速戰速決嗎？雖然在天亮時，大家會比較沒警覺，但失敗的機率還是比夜晚很大，沒想到他有勇氣採取如此魯莽的行動。

　　菲爾逐步靠近目標。華麗的身姿穿梭城市，沒有任何失誤的金色殘影立馬跟上逃亡的盜賊。

　　前方的屋頂有嚴重的高低差，菲爾大力跳起，看見目標離自己只剩下幾公尺之間。

　　訓練的結果發揮的淋漓盡致，菲爾不禁因為成就感而微笑。

　　「找到了。」

　　粗糙的麻布遮住面孔，防止被人記住長相。手上的贓物恐怕是高檔貨，符合盜賊的特徵。

　　「別礙事！」

　　發現有人追上來的盜賊左手緊抓捲軸，看準菲爾滯空的時機，拿出四把小刀陸續擲出。

　　菲爾見狀，用指縫接下俐落的飛刀，隨後反丟到盜賊的腳邊，令他停下腳步。

　　「看來情報沒錯。你就是那個飛刀的好手吧？幸好真的扔得很準，不然我可能會接不住。」

　　安全落地後，菲爾注意到了其他動靜。

　　「勸你別跑了，投降吧。我不是你能牽制的對手。」

　　果然暗藏玄機，他停下來彷彿在等我靠近。菲爾還未動作，右側的牆壁就先裂開了。

　　「——什麼？」

　　坍塌的石牆後面有五個穿著類似的人從裡頭竄出——全是盜賊同夥。

　　早有準備的菲爾伸向背後的「斬裂恩典」。

　　拳頭緊握——算了，「斬裂恩典」的鋒利程度誇張到連重裝士兵也能砍成碎片。

　　「當作在測試自己好了。」

　　菲爾選擇徒手迎戰，至少毋須提防雙刃被奪走，畢竟沒有人能發揮其功效。現在的「斬裂恩典」只是鋒利為零的裝飾，被搶走也無傷大雅。

　　「不用武器？別小看人了。」

　　一位感到恥辱的盜賊持短刃刺來，菲爾的速度領先一步，正拳擊中對方下巴中心。

　　「好！」

　　——腦震盪。一名倒地不起。

　　菲爾跳高躲過兩名盜賊的共同攻擊。倒立著施展鞭子般的踢擊命中盜賊的太陽穴。

　　——暈眩。二名倒地不起。

　　乾淨利索的站穩後直接對上三人，不慌不忙的迎接三把刀劍的攻勢，靈活化解連續夾擊，甚至存有餘裕觀察懷有贓物的盜賊。

　　「——什麼？」

　　逃跑了，他居然拋棄同伴⋯⋯不對，他們早就策劃好要用犧牲戰了嗎？為什麼？

　　眼看盜賊無所顧忌的逃跑，菲爾連忙想盡快結束戰鬥，抓到了一秒空檔打亂敵人的節奏。

　　手背擊中其中一人的鼻樑，斷骨的劇烈疼痛會動不了持續一陣子，暫時不用管他。

　　菲爾與剩下兩人拉開距離，只有一個追上來。閃掉第一下後，快速利用關節技奪走匕首，直接刺進對方大腿，再用右腳踩斷對方的右膝蓋，順道在下巴補上一發肘擊。

　　隨著第三人的意識消失，菲爾刻意往後傾倒，看似摔跤的姿勢，實則是要防範另外一人。

　　「什麼！？」

　　第四人躲在了人體後面，想利用死角出其不意，只是沒料到菲爾早已離開攻擊範圍。

　　「正中下懷！」

　　第四人不禁發出驚愕，見菲爾以十分極限的姿勢提起膝蓋，大力擊中自己的下顎。

　　骨頭跟骨頭互相撞擊的巨響後，菲爾才發覺剛剛被打斷鼻樑的盜賊已經重整狀態。

　　這次菲爾主動逼近，用難以反應過來的墊腳側踢命中最後一人的腹部——盜賊雙手環抱肚子抵抗痛楚，但內傷遠超普通人能承受的極限，最終只能口吐白沫的昏迷。

　　確認敵人全倒，菲爾回首尋找消失蹤影的盜賊。

　　「可惡，就算來不及也得追。」

　　雜念侵擾著腦袋，頓時，屋頂破裂，瓦礫的裂縫伸出木頭觸手，迅速將周圍倒閉不起的盜賊給死死綑綁——這是土魔法所為。

　　無意識的盜賊遭到監禁，看到此一景象的菲爾情緒緩緩安定下來。

　　「啊啊啊啊！」

　　以為被逃掉的盜賊從上空掉落，慘叫著撞上屋頂，但仍然沒有鬆開手中的卷軸。

　　「終於來了嗎？彼⋯⋯黑衣人。」

　　這麼精準的控制多種元素魔法，在奧利多格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唯獨我認識的護國公。

　　「聰明，沒有叫出我的名字導致不必要的問題發生，可是只顧著打鬥要大大扣分。」

　　四面八方傳來了護國公的回音，除了知道這也是魔法外，菲爾不清楚人的位置和具體原理。

　　「我怎麼突然飛起來了？」

　　此時，本該逃跑的盜賊慌張起身，還沒搞清楚狀況，卷軸就從手中掙脫，飛進粉碎的石牆裡頭。

　　「混蛋！這是什麼風魔法？我從來沒看過！其他人怎麼搞得？難道逃跑了嗎？」

　　粗魯的中年聲線，讓菲爾聽得很厭煩。

　　「不，他們很盡責的做了掩護的工作。」

　　黑衣人從暗處走出來，右手拿著卷軸施展魔法，粉碎的石牆後面漂浮出來的十二人全是同夥。

　　「這下就全部倒下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可惡！」

　　唯一有意識的盜賊眼看大事不妙，轉身便招來了菲爾一聲響擊。

　　「這就⋯⋯結束了嗎？」

　　「是啊，這麼一來，嫌犯招供的同夥全都能捉拿歸案了。」

　　黑衣人數著盜賊的數量無疑後，走向菲爾對著他的頭來了一記根本躲不開的手刀。

　　「痛死了，你幹什麼？」

　　「光是五個就應付不來了，再加上這邊十二個，就算你很幸運的把這些人解決，任務一樣是以失敗收場⋯⋯他們都是老兵出身，即使你的武力在他們之上，也要留心。」

　　「⋯⋯大概吧。」

　　「是一定。」

　　「我有什麼辦法，不殺人就是這樣。」

　　「也是，是我太強了，不然任務沒辦法這麼高效率。」

　　不想承認的事實。

　　「算了，凡事都有第一次。」

　　沒什麼好辯駁的，的確是我能力不足，幸好有圓滿落幕，要是任務失敗不知道會怎樣？

　　黑衣人把卷軸打開來檢查。

　　「他們到底搶了什麼？」

　　「魔法卷軸，看樣子果然是傳送魔法，目的地是迪古利恩帝國那一帶，世界的另一頭也有他們的同夥，誰知道他們要做什麼驚天動地之舉。」

　　「迪古利恩⋯⋯莫名的感到毛骨悚然。」

　　「唉，盜賊居然搞國際化，是什麼情報讓他們這麼大費周章也要傳遞呢。」

　　「接下來是要拷問嗎？」

　　「不需要，這些人只是打手而已，要是他們真的有長遠計畫，其中一人被逮捕就玩完了。」

　　假設的很有道理，真是有責任心的在對待整件事，再怎麼說也是護國公，需要處處謹慎。

　　「反正我只是代勞的人，全部交給衛兵就可以摸魚了。」

　　我把剛剛的話全部收回，他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好了，作為獎勵，我來讓你體驗我的視角吧。不要被嚇到尿褲子啊。」

　　黑衣人手掌朝上緩緩抬起，風魔法吹起一大群昏迷的盜賊，其中也包括菲爾。

　　然後，有點累的菲爾閉上了眼睛。

　　凌晨時段，馬車上十二歲的菲爾聽到外面起伏不定的鳥叫聲，從睡夢中醒來望向外頭。

　　淺藍的大地染上溫暖色彩，只有太陽尚未離開地平線時，才會顯現如此宜人的景色。

　　哈克駕駛著載有鐵塊與「制裁恩典」的馬車，其他九名士兵騎馬提防著周遭情況。

　　菲爾走向駕駛座，前方高聳的城門正是奧利多格首城——奧格蘭的路口。

　　奧利多格的經濟中樞，同時也是命脈，此處一旦淪陷，奧利多格王國等同瓦解，其他城鎮將回到古代的獨立狀態——為了阻止這一現象誕生，護國公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之一。

　　「這裡⋯⋯就是護國公的舞台。」

　　入城後，最宏偉的建築物映入眼簾，那是國王所在地，是權貴人士經常聚集的重要地點，高達五十公尺的它屹立於城市中心，宛如無堅不摧的守護者——黑天鵝城堡。

　　馬車經過數日終於抵達目的地。好恐怖，好期待。菲爾緊抓胸口，不敢小瞧這個地方。

　　「你帶上這個去匯報我們到了，兩人都平安無事。」

　　「是。」

　　哈克牽引韁繩緩停馬匹，對一旁的士兵下令並交出自己親簽的文件。接收傳令的士兵脫離隊伍，往城市中心奔去。看來國王真的十分看重恩典使用者。

　　菲爾剛下車就瞥見衛兵室外面受到士兵保護的母親。

　　「母親！」

　　「菲爾⋯⋯」

　　聽到菲爾呼喚的母親走出士兵的重重包圍，跑過來緊緊抱住菲爾。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菲爾。」

　　菲爾欣然接受這份關心，抱了回去。

　　「讓妳擔心了，雖然在學院不太順利，但現在應該沒事了。我又離夢想更進一步了。」

　　「是呢，我都聽說了喔，不愧是我自傲的孩子。」

　　哈克走過來打斷兩人的寒暄。

　　「那麼，該往城堡的方向前進了，請潔絲（Jess）小姐也一同前行。」

　　「是，我知道了。」

　　哈克從駕駛座下來，換了其他士兵上去，把馬車開進衛兵局。

　　「首先我們要換一輛馬車，陛下在等我們了。」

　　衛兵局有數十輛軍用馬車待命，讓裝有「斬裂恩典」的馬車混入其中，確實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我們的目的地是王宮。」

　　王宮——位於城堡的中心，可以從門口一路通往。在忠心的衛兵層層包圍下，奧利多格的會議大部分都在此地進行。

　　王宮之外，城堡的其他處皆歸國王與四大家族之一的恩莉絲家族所有。無意外發生的話，衛兵只會巡邏外部走廊。

　　現在，朋特母子壓力山大的走在通往王宮的道路上，去晉見一輩子都可能不會碰面的奧利多格國王——堤里安•奧利多格。

　　「請跟著我走。」

　　帶領身後兩人的哈克以一人之力打開大門。

　　菲爾用眼睛環顧整個王宮的樣貌——隆重，可是意外的空曠，沒有任何大臣在這裡，甚至一個衛兵也沒有，可見這是「機密」的會面。

　　「陛下，我帶來您要的人了。」

　　「我來見見他們吧。」

　　隨著哈克的敬禮，國王坦蕩回應。

　　這份從容與厚道的聲線，完全符合我心中的印象，眼前的大人物確實有身為王該有的氣魄。

　　哈克一提示，態度緊張的菲爾和態度沉穩的母親走上前，向國王單膝跪敬禮。

　　「不，用不著這樣，站起來吧。」

　　服從國王的指示，菲爾和母親一起站了起來。

　　「妳就是菲爾•朋特的母親嗎？」

　　掌握頂尖權力的國王，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更別說偏遠村莊的村民了，但是潔絲毫不膽怯的向前走一步，面對充滿威嚴的堤里安，平靜的報上姓名：

　　「是的，我是佛洛陽村莊的一介平民，名為潔絲•朋特。」

　　「妳知道菲爾的情況了嗎？」

　　「是的，我進入艾爾東城後，多虧哈克大人的手下全部知情了。」

　　被母親的身影吸引太久，菲爾這時才看清國王的真面目——堤里安•奧利多格，當時的他還很健康，中氣十足的樣子，身材十分健壯，說他在成為國王前是工人我也相信。

　　「看來妳一開始便知道菲爾的夢想是成為護國公了。」

　　「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護國公可不是凡人能駕馭的。妳難道沒有想過勸阻妳的孩子嗎？」

　　「沒有，我認為讓菲爾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什麼不對。」

　　「哦？方便的話，說來聽聽。」

　　堤里安沒有責備，沒有制止母親前衛的思想，他要聽母親的想法，國王要聽平民的意見？

　　「我的信念是不拘束孩子的自由，我希望他能走上自己所選的道路。夢想在這國家並不受法律約束，而且⋯而且我希望他能夠成為新的榜樣，並把這樣的心態給傳下去。」

　　儘管這個地方再多麼莊嚴肅穆，母親也不打算收斂，但仍然禮貌的將真心話點到為止。

　　「這麼說來，妳對菲爾的理解有多少，我很像聽聽看你對菲爾的評價。」

　　「我知道菲爾有益於常人的天賦，但他容易對事物感到枯燥乏味，所以我很驚訝他對夢想這麼執著，我也是在那時才發現，他有著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懂得放棄——這份難能可貴的優點。我想或許⋯⋯或許我該支持看看他選擇的未來。」

　　「母親⋯⋯」

　　「他有著想成為護國公這樣的夢想，我認為並無不妥，至少他的初心比誰都純真，比誰都美麗——光是這樣，我就滿足了。」

　　潔絲對孩子驕傲自滿的感情毫無遮掩，彷彿在說遺言一樣，等著接受國王的裁決。

　　「是嗎。雖然早有耳聞，但在親眼目睹後終於確信了，我真是抽中上上籤了阿⋯⋯許久沒有遇到像你們一樣果敢的人了，能聽到這番真摯的話語，我很滿意。」

　　「陛下？」

　　「佛洛陽村莊離此地很遙遠，不過我仍然想請妳來訪，不為別的，只是想得到許可。」

　　「我的許可⋯嗎？」

　　潔絲疑惑的看了一眼菲爾，菲爾則像在看英雄一樣看著他的生母。

　　「這必須由我親自告訴妳，畢竟是我單方面的決斷——潔絲小姐，我打算聘用菲爾在我的麾下做事，他使用『斬裂恩典』的資質，還有那對於夢想的積極，我十分看重。」

　　「這不就表示⋯⋯」

　　菲爾不可置信的仰望堤里安帶著一絲欣喜的穩重神情。

　　「太好了呢，菲爾。」

　　突如其來的喜訊，母親帶著微笑看著菲爾。

　　母親為我打從心底的開心，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因為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不⋯⋯說到底，我看中的是資質。偉大的『主神』阿瑞爾毫不吝嗇的賦予你『天賜的恩典』，其中肯定是有什麼驚為天人的含義，我打算在你身上賭一把，菲爾。」

　　堤里安離開王座之後，侃侃而談的走下台階，毫不吝嗇與平民站在同個高度，甚至放下王者姿態，走到菲爾身前。

　　「你的天賦即使縱觀全國，也遠超大部分的天才，所以我才想試探你是否擁有那個資格。」

　　見堤里安靠近這裡，在門口守候的哈克基於禮儀，掌心貼在胸甲上，微微的鞠躬敬禮。潔絲則維持原本的站姿，低下頭閉上眼，防止跟國王有過度無禮的眼神接觸。

　　「不這麼做的話，使用者只會永遠缺席，『斬裂恩典』也只能關在冰冷的地下室無所適從。太浪費了，我不喜歡因為麻煩而不去做該做的事，這點你也一樣吧？菲爾。」

　　菲爾受到強烈好奇心驅使，即使面對全國最高的威嚴，也不怕說錯話的說道：

　　「那個⋯⋯那麼，我、為什麼會是我呢，為什麼陛下會如此確信是我？」

　　「何等的冷靜，突然知道自己是神選之人，一時失去理智和判斷力也不為過才對？」

　　堤里安凝視眼神真摯的菲爾，開心的微笑道。

　　「關於這個，其實找到人很簡單。所有納入歷史記載的恩典使用者都有一個共通特性，那就是和社會格格不入。我的意思不是不合群，而是『優秀』的無法融入群體。」

　　恩典使用者這一身分帶給我的震撼很微妙。責任心帶來的各種壓力，我一點都感受不到。

　　「要是失敗呢？如果我不是那萬中選一的人，我還會得到你的幫助嗎？」

　　面對犀利的問題，堤里安眼神變得嚴肅，有點遲疑不決，似乎無意間問到痛點了。

　　「可能會，可能不會，不過你的的資質直接否定了其他可能性⋯不，應該說你有全部的可能性，這點是不可動搖的。事物在誕生時，優點、缺點、用途，都將在未來的窺視下一覽無遺。」

　　堤里安手把手贈予菲爾一個寶石幣——價值一萬格蘭，有彩光的白色硬幣，沈重的像金幣，甚至在那之上。

　　「成為有用之才，是身為人最重要的事，即使我不想相信，可是事實是很殘酷的，像現在——你能站在此處跟我互動、問我問題，也是因為你淘汰所有不如你的人，你甚至還沒意識到，這一切就發生了⋯⋯如何？我這般戲言可以接受嗎？」

　　最後刻意笑了笑，堤里安戲虐的說道。

　　「可以。請原諒我問了無知的問題。」

　　「不會，有解答到你的問題就好。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從現在起可要記好了。含我在內的許多達官貴族都對普通人不感興趣，希望你能在短期間內展現與資質相襯的價值，菲爾。」

　　「是，我銘記在心。」

　　路過菲爾與潔絲，堤里安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總之先從學徒開始，不用著急。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去找你的訓練官吧。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很快就會來臨了，菲爾⋯⋯那麼兩位，我先失陪了。」

　　哈克看著堤里安一路走過來而產生疑問，作為上級騎士，卻不清楚堤里安的毫無預警的舉動。

　　「陛下。你接下來有行程嗎？」

　　菲爾和潔絲面向著堤里安，看著他逐步接近門口。

　　「是啊，有點事要去一趟凡賽城，這次行程很安全，帶幾名隨從在身邊就足夠了。至於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記得把我的下落告知給菲爾的訓練官。」

　　訓練官？突然冒出了不知道的人物了。

　　「是。」

　　堤里安看了一眼菲爾和潔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門開啟後緩緩關閉，堤里安的背影漸行漸遠。就這樣，菲爾與國王的初見面結束。

　　城堡門口。哈克一招手，馬車隨之而來。

　　「潔絲小姐，讓我們護送妳回去吧。」

　　「嗯，謝謝你，騎士大人。」

　　原來母親早已事先溝通好了。我完全沒想到母親之後的去處。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

　　「不回去也不行，總不能讓佛洛陽村莊唯一一家甜點店長期停業嘛，況且我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菲爾你才是被需要的那個人。

　　「是嗎⋯⋯」

確實，母親沒有理由待在這裡，真正需要留在這的是我。是我太幼稚了，只顧著自己。

　　「嗯，那麼之後見。」

　　「嗯，之後見了，可別再做傻事喔。」

　　我依舊是一個人嗎？也好，這樣比較好大展身手，而且即便相隔兩地，我也並不孤單，母親和咲的支持跨越了距離。

　　菲爾看著母親進入車內後，眼皮重重蓋上，大力伸呼吸，靜靜等待母親離去，結果——

　　「菲爾。」

　　「怎麼了？」

　　潔絲打開馬車內的窗戶喊了一聲，把白色布簾完全拉開，以便向菲爾招手。

　　「過來。」

　　「嗯？」

　　滿頭問號的菲爾一靠近，潔絲的立馬伸出手搓揉菲爾的頭，最後平緩的放在頭頂上。

　　「祝你順利完成心願，別忘了要經常聯絡喔。有空也要記得回來，我和咲可是會想你的。」

　　從前，我很排斥這種肉麻的感覺，不夠堅強的人才需要家人給予溫柔。我的處事態度可能很消極吧，可是不這樣做，我就會越來越軟弱⋯⋯這次⋯⋯只有這次就算了吧。

　　「我知道啦，會找時間回去的。」

　　「不管發生什麼，絕對不要埋在心裡面。佛洛陽村莊永遠是你的安全傘。」

　　厚重的木輪轉動起來，與地面摩擦發出嘎嘎聲，馬車往佛洛陽村莊的方向越開越遠。

　　菲爾接受母親的輕撫後，全程目送著她離去。

　　意料外的事情陸續發生，現在心情總算可以平息了。

　　「你有個好家人呢，菲爾。老實說，我真是驚呆了，明明你們倆是第一次來這麼隆重的地方，卻那麼有膽量。」

　　「嗯，我也嚇了一跳。母親不愧是母親。」

　　「希望你的膽量還沒用完，今天可還沒結束，我們快走吧，遲到就不好了。」

　　「咦？現在嗎？」

　　「你的訓練官可等不及了。他吩咐我跟陛下談完事情後，就立刻帶你過去。」

　　「那個人比哈克先生來得厲害嗎？」

　　「當然了，你的天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激發的。」

　　我的學習環境瞬間直升頂級。有點緊張。全部的全部都變得好突然。

　　「沒什麼好怕的。那個訓練官我敢說是世界上最奇特的，你恐怕會因為厭煩忘記緊張哦。」

　　「咦～這樣啊。」

　　奇特。這形容詞不像是褒義。

　　「等菲爾你被完全認可後，『斬裂恩典』很快就會到手了。」

　　哈克再度引領我進入城堡，打開好幾道門，越過複雜且重複的格局後，停在了一個空曠的大廳內。原來除了王宮，城堡還有那麼大的空地。

　　在這裡遇到的另一個人——一身黑。

　　黑色長褲、黑色連帽短袖外套，在大熱天圍著黑色圍巾。雙手和臉都纏有黑色繃帶，奇異的是上面刻有奇怪的符文。全身漆黑的色調，看起來跟立體的影子毫無區別。

　　「閣下，這位就是菲爾•朋特。」

　　「我剛剛去了王宮，陛下人呢？」

　　「他說要出門一趟。」

　　「又來了阿～算了，沒差，八成是我不需要趕去的大事。」

　　「我被吩咐的工作在這裡結束，先告辭了。」

　　騎士端正行禮被黑衣人點頭帶過。看來我的訓練官真的是來頭不小的大人物。

　　「加油，菲爾。」

　　轉身離開前，哈克留下一句打氣，便讓菲爾跟叉手擺頭的黑衣人單獨留在同個空間。

　　菲爾與之對視，兩人毫無動靜，最後僵持不下的黑衣人先開口了。

　　「初次見面，我名為彼佛•克茲（Beefocz），請多多多多指教。」

　　發出男性的音色，對著剛見面的人就是一個華麗的鞠躬。

　　言行舉止還蠻少見的，至少我是第一次見到。菲爾不禁退了一步。

　　「痾？」

　　怪異連連的彼佛伸出手，示意著菲爾介紹自己。

　　好，雖然他很怪，可是一開始至少要給別人留下良好印象。菲爾重整旗鼓，抬頭挺胸。

　　「我是⋯⋯」

　　「噓——我知道。你是菲爾•朋特。那我咧～你猜猜看我是誰？」

　　彼佛聲音變小，靠近菲爾的臉龐，並用食指堵住他的嘴，對此反感的菲爾馬上打開他的手。

　　「您是訓練官？」

　　冷汗直流的回答後，菲爾完全嚇壞的沉默不動，彼佛則遠離菲爾好幾步，看起來像當機一般，也一動也不動。

　　本來覺得他人應該不錯，怎麼有點奇怪？不，是真的很詭異。

　　「你這傢伙！竟然知道！」

　　突然大小聲的彼佛往後縱身一躍，擺出手刀架勢。

　　「那個？」

　　「莫非是間諜？你知道的太多了，得除掉才行。」

　　彼佛擺出變化無常的怪異姿勢。

　　糟了，真的是神經病。

　　「呵呵～開玩笑的。」

　　彼佛立正，右手輕輕地拍了菲爾的頭，甚至都沒能讓他反應過來。

　　阿，好想回家。第一印象只覺得是來亂的，他就是我的訓練官？開什麼玩笑，惡整我嗎？

　　「好了，開始正事吧。」

　　現在才算開始嗎？

　　「我是你的訓練官。正確來說，訓練官是我的其中一個要務。我會讓你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護國衛。」

　　護國衛是什麼？

　　「護國衛？難道不是護國公嗎？」

　　「你當護國公？噗！想笑死我啊！像你這樣的小子能加入護國衛已經該偷笑了，還妄想護國公？哈哈啊哈啊！」

　　經歷過無端霸凌的我以為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但被這種怪傢伙嘲諷，我仍會莫名感到憤怒，乾脆把他打一頓，讓他知道誰是老大好了。

　　不行，這樣不就重蹈覆轍了嘛！要是他很強怎麼辦？況且成功與否，之後遭到私刑的機率也挺大的。菲爾的眼皮明顯抽動著。

　　「好好，別生氣，也是呢，畢竟學校不會教，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好像只有仁傑大學才會教這類知識吧？」

　　「⋯⋯說到仁傑大學，我難道不用去那裡就讀嗎？」

　　仁傑大學，名門貴族的學校，只要有錢就能享受全方面最高等的教育。

　　當然了，沒資質就等著被退學。

　　「請舉手發言，這位同學～」

　　還要舉手？就先配合他吧，不然肯定死都不會說。菲爾裝作熱情的舉起手。

　　「彼佛老師！」

　　「請說。」

　　好討厭的感覺。在學校都不會這樣問，畢竟上課內容大致都聽得懂。

　　「請問仁傑大學是？」

　　「就是想為國家效勞的學生們會去的地方。」

　　這個知道。

　　「我不用去嗎？」

　　「不用啦，跟我學就夠了。」

　　心如死灰的菲爾手放了下來。跟你學就夠了？感覺你都會教些錯誤的知識。

　　反正他的意思是我有豁免權，不去仁傑大學就能得到職務。

　　再問個最後的問題吧。菲爾第二次舉起手。

　　「彼佛老師！」

　　「哎呀！真是熱情的在發問啊。這位同學。」

　　彼佛把手合在一起摩擦。真的好詭異，確定不是拐賣人口的通緝犯嗎？而且這傢伙的心態很容易膨脹阿，被叫幾句「老師」就得意忘形了。

　　「護國衛是什麼？」

　　「護國衛是護國公旗下的單位～騎士團的影子，可以這麼說。你就當作規模較大的表面危機會交給騎士和守衛們⋯⋯」

　　「等等？表面危機？」

　　「野獸的侵襲，或是恐怖分子作亂，這些分類為表面危機。護國衛主要是保證陛下的安危，而處理國內矛盾是其次，有時跟暗殺沒兩樣就是了，但這些都被分類為隱藏危機。」

　　這樣分類跟騎士的差別根本不大吧，還顯得多餘。

　　「這樣想好了，護國衛就像刺客聯盟，專門幹些髒活，不然就是無人知曉的行動，跟光明正大的騎士們不同。不過每一任護國公風格都不太一樣，現在的狀況是這樣，短期內不會變。」

　　「原來如此，好懂多了。」

　　「沒事的，正常人都不清楚我們的系統～現在的護國衛並不適合受人景仰，護國公更是如此。我們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

　　做的事情再糟糕，不都是正義嗎？難道護國公是不該受人愛戴的職業？菲爾微微的動搖了。

　　「不過你要當護國公，對～吧。」

　　「是的，我希望成為受人愛戴的護國公。」

　　「嗯～護國公有著護國衛的指揮權。順帶一提，護國公退休或死亡，會由最優秀的護國衛替補。當然了，護國公也能事先決定好繼承人，所以你成為護國公的希望十分渺茫。」

　　「渺茫⋯⋯」

　　「一般人是無法當上所謂的護國公的啦。誰叫你是恩典使用者，才破例讓你進入護國衛。」

　　說的也是，有困難才能稱作夢想。等著吧，看我當給你看，到時下巴可別掉下來了。

　　「哦，眼神充滿著光芒喔。」

　　「現在的護國公是誰？還是說是機密呢？」

　　「嗯～護國公可以選擇不公開身份，通常也沒人會自曝身分，那樣很容易遭殺身之禍。現在知道真面目的人只有堤里安和護國衛而已，額外的就是沒成功除掉的人吧？雖然沒有就是了。」

　　「彼佛也不知道護國公是誰嗎？」

　　「稱謂要加『老師』。」

　　好煩。

　　「彼佛⋯⋯老師。」

　　不情願低聲下氣，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當然知道護國公是誰，就是我阿。」

　　誰？這還是我跟人講話，第一次主動沉默。真虧他有自信說出來，我都替他感到悲哀了。

　　一身怪異的傢伙是護國公，這肯定在開玩笑——吧？菲爾眼睛瞟到一邊。

　　「那是什麼態度！相信我啦！」

　　彼佛雙手十指皆指向自己。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這副德性很丟人，要讓人信服百般困難。

　　「可是⋯⋯」

　　「閉嘴，少囉嗦。你再說我就退你學！」

　　「這裡又不是學校。」

　　「在這裡我說的算。」

　　彼佛叉手踏腳，明顯的賭氣行為。明明看不到臉，卻意外容易掌握他的情緒。

　　奧利多格通常不會對外宣稱護國公的身份，倒是無須擔心冒充的問題，畢竟自稱是重罪。

　　彼佛不是白癡，不然就是真貨。真不想承認，乾脆當成是白癡好了。菲爾搖頭嘆息。

　　「我會願意告訴你，是因為你有天份。」

　　這句話感覺是想讓我驚訝才說的。

　　「想當護國公很簡單，只要成為我的繼承人，便能證明你的價值。」

　　「那該怎麼證明才好呢？」

　　「簡單，打贏我就好。」

　　勝者即為繼承人？沒想到這麼容易⋯⋯不對，我贏了，他肯定會耍賴吧？不，思考的地方錯了。管他是不是真的，我都能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耐，到時成為護國公完全不是夢。

　　「剛剛說的是認真的嗎？」

　　「嗯，當然，也要你贏得了再說。」

　　自信滿滿的傢伙，你的那個傲慢究竟還能持續多久呢？

　　「話說訓練室在哪？」

　　「這裡。」

　　真隨便，城堡大廳是哪來幹這種事的嗎？

　　「那今天要做什麼？」

　　「今天阿，正是上課的一天。」

　　彼佛如此說道——學徒的生活，唐突的開始了。

　　兩個月後——

　　成為護國公最需要的就是戰鬥能力和解危思維。

　　一週三天全在上課，另外三天全在訓練，僅一天能休息。

　　上課、訓練全部在匿名為「訓練室」的城堡大廳解決。意外的是這裡根本沒有人會出現，明明叫作大廳。

　　一個月會實戰一次，也就是說三十天，只有一天能跟彼佛切磋。

　　兩次實戰我都沒有贏，並且是以慘敗告終。

　　這次的結果恐怕——

　　木劍揮舞與吐息聲，迴盪在訓練室裡。

　　負面能量沒有隨著汗水流掉，一直在累積在菲爾的心中。

　　「怎麼啦？再不努力一點，想成為護國公還早了幾個世紀呢。」

　　彼佛蛇一般的在飄搖，靈活的躲開菲爾的全數攻擊。搞不好玩鬼抓人都碰不到他。

　　「應該還記得吧？贏了我就能當我的繼承人，現在還算數喔！」

　　連木劍都沒用上就躲開了，根本是在挑釁人。菲爾甚至一度認為這是護國公的即興節目。

　　實在不得不承認⋯⋯好強，差距不是三言兩語能描述的，完全不能跟實戰教師那種二流騎士比較。儘管三個月的指導訓練有成效，但一進入實戰，便感受不到自己進步在哪。

　　「連跟魔法師近戰都打不贏，還敢口口聲聲的自稱護國公！」

　　彼佛訓斥著不足，就跟第一次和第二次實戰一樣，緩不過來的菲爾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時常自稱魔法師，更自詡為歷代護國公最高強的。這麼說來，從沒看過彼佛用魔法對付我。

　　雖然知道他動上真格，可能幾條命都不夠用，但對自尊心極強的我來說，不使用魔法擺明是看不起我。

　　「這招如何？」

　　菲爾以揮劍當作佯攻，途中立刻換成劃圓踢和迴旋踢，然而出其不意的攻擊也被輕巧閃掉。

　　「再加把勁！」

　　實力不足、還不夠強，才會有止步不前的感覺。菲爾大力甩動的木劍——彼佛疾速後退，結果再次揮空。

　　「啊——！！」

　　無能狂吠的緊握木劍衝刺。體現出被實力碾壓的無奈之舉。

　　彼佛的木劍猶如優美的畫筆，輕易挑飛菲爾緊握在手的武器。完好無缺的木劍，終於有了一次缺損，而這一次的缺損直接導致菲爾的敗北。

　　武器失手意味結束了，只剩下一個結局——被擊倒。

　　「糟了！唔！」

　　下一瞬間，刺擊全力插中腹部。菲爾捂著肚子跪倒在地，姿勢像個失敗者，實質上也是。

　　疼痛感使四肢無力，腹肌疼痛不停，只能十分難受倒在地上休息。

　　——訓練結束。

　　明明專精的是魔法，為什麼卻這麼嫻熟近身戰？每次都故意用差一點就能碰到的方式躲開，給人希望再讓希望落空，真是充滿愛的教育。

　　菲爾把打飛的木劍拿起，無奈的嘆氣，身心在今天都受到了創傷。

　　「劍術粗淺。」

　　「明明是⋯⋯彼佛強得太離譜了。」

　　對誇獎反應不大的彼佛手撐木劍，看著菲爾狼狽坐下。

　　「怎麼樣？學到的東西很多吧？」

　　「錯愕感比較大。」

　　「那麼我來久違的給點建議吧。」

　　「具體是？」

　　「你啊～太過於依賴自己天賦了，只靠反應力戰鬥是幹不了這行的。」

　　「可是⋯⋯」

　　「可是什麼？要是不改善，你除了速度以外一無是處，還要狡辯嗎？」

　　我思考下個動作時，身體就已經快了半拍。菲爾的話被彼佛看穿而打斷。

　　「在我看來，你的自我成長有很嚴重的缺陷，但學習能力確實是天才級的。」

　　彼佛的手指抵在菲爾額頭上。

　　「現在的課題，先習慣自己的速度，學著用大腦戰鬥。其他都日後再說。有人說過，坐擁再精湛的劍術，不會善加利用的人連流浪漢也贏不了。」

　　出自初代劍聖的一句名言。有一個不慎的將軍，再精銳的軍團也會全滅。道理我還是懂的。

　　「不，我根本就跟不上你的動作，這叫什麼對練？」

　　「跟不上？這什麼愚笨的問題？你至今都是靠速度取勝的吧？遲早會有更強體質的人出現，到時候你也只能乖乖被打趴了。」

　　「現在不就有了，比我還更快的人。」

　　彼佛拖著木劍走回訓練室的中心，食指不斷對著菲爾往內收，給了第二次挑戰機會。

　　「為何？反正也打不中。」

　　「來吧，讓我告訴你為什麼我還站著。」

　　菲爾站起來，聽話的舉起木劍，嘴巴倒是很任性。

　　「差距當然很大阿。」

　　「不，沒有差距。論速度我比你更慢。等什麼？快點啊。」

　　沒有差距？這怎麼可能⋯⋯難得一次，不如趁現在好好思考吧！

　　菲爾擺出右斜砍的架勢衝過去，然後再度加速，轉動身體，變成了迴旋的左橫砍。

　　本來還在原地的彼佛消失無蹤，轉眼間木劍已經抵在了菲爾的喉嚨。

　　「動作太單一了，不做反應也閃得掉。」

　　什麼時候？預知到我的下一步，然後預先出擊。

　　我還沒出手就被看穿了，動作和想法全在別人的節奏中。對了，節奏。

　　「原來如此⋯⋯可以再一次嗎？」

　　「不行，下週再說。」

　　「咦～」

　　「不急，還有阿～剛剛的那一招其實很不錯，卻也大錯特錯。」

　　彼佛一邊矛盾的評價，一邊把木劍丟在地上，緩步走開。

　　「這麼明顯把破綻秀給人看，一下就知道是假動作了。如果能善用破綻來贏下每一場戰鬥，已經可以出師了。唯有天宇極的強者才能將看似破綻的動作，轉變成天衣無縫的攻擊。」

　　「天宇極，世界頂尖的強者才能擁有的稱號⋯⋯彼佛沒有達到嗎？天宇極。」

　　「世界上，有天宇極之稱的人可不到二十位。我可不敢輕易這樣自稱，也不適合。」

　　感覺不出來。

　　「但是啊～菲爾。認真的說，你其實有天宇極的天賦。」

　　「哪裡來的證據。」

　　「你明明握過很多次劍，手上卻一顆死皮都沒有。這不就是你作為天才的證據嗎？」

　　這句話肯定是想給我自信才說的。話說為什麼能一直看穿我的心思，是會讀心術是不是？

　　「不過，還是先等你有鬥氣再說吧，明天見！」

　　「等下。」

　　彼佛即刻的不見蹤影，化為黑影消失於視線中。菲爾根本來不及攔住。

　　人不見了，但仍然可以感知些微的氣息，還在附近，距離逐漸變遠。菲爾順著軌跡跑起來，氣息跟到走廊口就完全散掉了，只能放棄的走回訓練室。

　　「不行，老樣子追不到。」

　　我是天才，確實。我在學校可以深刻感受到我和別人的差距，我認為那是無法用後天彌補的差距——朋友跟朋友的競爭會精進彼此，這句話跟我一點也不相稱，我連朋友都沒有。

　　先天差距嗎？能使用「斬裂恩典」是因為它選擇了我。我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這才是國王相中我的原因——我討厭這種什麼事情都被命運給擺弄的感覺。

　　不過命運讓我遇到咲，我很感激。因為咲是最棒的，無庸置疑。

　　「今天已經結束了，去休息吧。」

　　又一天過去了呢。

　　在床上，疲憊的菲爾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開了眼睛。

　　「我記得，小咲想要當醫生呢。」

　　我得為小咲做點什麼才好？我需要幫忙，找誰？總不能添國王麻煩。

　　彼佛，他身為護國公很可靠是事實，像他這樣的人很適合當作一個指標，這兩個月我確實受教了，可是我不想告訴他咲的事情⋯⋯怎麼辦，感覺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隔天早上，菲爾想提前到訓練室，卻在走廊上遇到梳著油頭、滿臉鬍渣的大叔，深藍色的套裝間接擺明了他的身份——護國衛。

　　「您好，請問您的穿著是護國衛對吧？」

　　「喔，你是菲爾吧，所有護國衛都知道你是誰喔。就算沒見過，也能猜得出來，畢竟你身上的特徵很明顯——金髮碧眼，俊俏的臉龐，身上一股傲氣等等諸如此類。」

　　身上一股傲氣。這句肯定是彼佛在造謠。

　　「是、是嗎？現在說可能有點晚⋯⋯彼佛他要我在能獨當一面以前，盡量避免跟國內的重點人士有交集。」

　　「雖然是見到面了，但是碰巧遇到不算吧。護國衛不太出現在別人耳目的，即使是銅牆鐵壁的城堡。你和護國衛相遇的機會恐怕很難有下一次了。趁機會，有什麼想問清楚的嗎？」

　　突然這麼說，我也⋯⋯不對，我確實正在煩惱，而且我也想知道護國衛是怎麼想的？少有機會跟彼佛以外的長輩對話。

　　「我有個一直很想幫助的人，然而單憑我沒辦法做什麼，藉此我需要他人的協助，可是這又與獨單一面背道而馳。護國衛不是為人奉獻的職業嗎？這樣的我能夠有求於人嗎？」

　　菲爾含蓄的問完後，希望不會被當成半吊子瞧不起。

　　「護國衛確實不太會找人幫忙啦，不過你何必擔心這點呢？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況且你身邊不就有人選了嗎？那個自爆身份的護國公，別看他很不正經，其實很可靠的。」

　　他很清楚我知道彼佛是護國公。有股好熟悉的感覺，之前在學院好像也有類似的情況。

　　「那個⋯⋯」

　　「哎，已經這個時間了啊，都快耽誤到工作了。你就好好加油，慢慢升上來吧。」

　　說完話，那個大叔就瀟灑的走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算了，總有機會再見面的。

　　那就找彼佛幫忙看看好了。儘管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是先試試那個人⋯⋯前輩的建議吧。

　　菲爾一邊醞釀著話語，一邊前往訓練室，而彼佛已經快一步在那裡等著了。

　　明明時間還很早，這傢伙怎麼比想像中還要勤勉⋯⋯也好，現在或許有機會。

　　「你來啦，這麼精力充沛，我很欣慰喔～幹勁滿滿的人比興致缺缺的人更有助於變強——那麼開始吧，今天也有滿滿的知識如同潮水般等著灌入你的腦海，不要中途睡⋯⋯」

　　「等等，在那之前⋯那個⋯彼佛，其實我有事相求，可以先請你聽聽看嗎？這件事遠超我自己的一切，我不想要一直拖下去⋯⋯我願意欠你人情，至少⋯能不能聽聽看我的請求？」

　　眼看彼佛即將沉浸於滔滔不絕的狀態，菲爾立即見機插話並鞠躬敬禮，期許彼佛寬厚回應。

　　「咦～真大膽吶，竟敢對偉大的護國公提出請求，我啊～很討厭自私的傢伙呢。」

　　語氣比任何時候都咄咄逼人呢，彼佛一定是對我很失望吧，但我一點也不在乎。

　　「我說了，這不是為了我⋯⋯不，或許是為了我沒錯，但我仍然需要拜託你。」

　　咲的年紀跟我相仿，正值大腦發育的時期，絕不能浪費學習能力最好的大好時節。

　　我能站在這裡全是多虧咲，如果不能趕在那之前報答她的話，那成為護國公有什麼意義。

　　「⋯⋯把頭抬起來。」

　　菲爾站直的片刻後，彼佛注視他堅定的神情，基於徒弟不同於以往的態度，開口說道：

　　「行吧，說來聽聽。」

　　「真、真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菲爾稍感驚訝，隨後變得鎮定。小咲，希望妳不要因為我的擅作主張而恨我。

　　「你有認識什麼很厲害的家教嗎？彼佛。可不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菲爾將咲的詳情以最低限度的方式告訴彼佛。說實話，真的不想被他知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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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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