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凰記 - 蝶隱歸溯

程熵站在實驗室的中央，四周的量子光幕如深海般幽暗浮動。他望著曜影號離港的最後一道尾跡在星空中消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太陽穴——那裡殘留著物種院手術後的淡藍色神經接駁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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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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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走向實驗室深處的銀色平臺，手指在控制台上輕點，啟動了最高許可權的加密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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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啟動蝶隱備份回歸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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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浮現出淡金色的全息文字：【主艦，警告——強行將蝶隱技術重新導入腦域，可能導致量子神經超載，風險係數87.3%，危險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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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神色未變，只是平靜地躺上平臺，銀髮散落在純白的襯墊上，像一片冰封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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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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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令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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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燈光驟然轉暗，穹頂降下環形的量子接駁裝置，細如髮絲的神經導管從四面八方延伸而來，輕柔卻精准地刺入程熵的太陽穴和後頸。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但呼吸依然平穩——仿佛早已習慣這種將意識與機械直接相連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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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隱備份，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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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神經連結建立完成，資料回流開始——】

刹那間，程熵的視野被洶湧的資料洪流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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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普通的資訊傳輸，而是將他曾經被強制剝離的“自我”重新灌入腦海——那些關於量子瞬移的演算法、空間折流的公式、甚至是他在研發過程中每一瞬的靈感和直覺，全都如暴風般席捲而來。

他的手指猛地攥緊平臺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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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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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人將星河直接灌入他的神經，每一顆星辰都在灼燒他的意識。那些曾被聯邦奪走的知識，如今化作鋒利的碎片，一片片重新嵌入他的腦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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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程熵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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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銀髮被浸濕，貼在蒼白的皮膚上。隨著資料回流，那些髮絲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原本純粹的銀白色中，漸漸浮現出幽藍色的流光，如星雲般在髮絲間無聲流動。那不是普通的染色，而是量子技術與他神經融合後的外在顯化，每一縷藍光都代表著一段被重新接駁的神經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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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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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他的虹膜周圍泛起細碎的金色光點，那是量子超載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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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警告，主艦神經壓力接近臨界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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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他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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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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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的視野開始閃爍，記憶的碎片在意識中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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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在溯光號上對他笑，手裡晃著戰國的青銅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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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裡，她隔著鏡面對他哭喊：“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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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號離港時，連曜站在沐曦身側，手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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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回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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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神經導管同時收回，程熵劇烈地喘息著，緩緩從平臺上支起身，銀髮散落，在實驗室的冷光下泛著金屬般的質感。乍看之下與往常無異，但若仔細觀察——

髮絲間偶爾閃過一絲幽藍的流光，如同深海中轉瞬即逝的磷火，還未看清便已消散。

他抬手拂過額前碎髮，那些微弱的藍痕隨著動作悄然隱沒，仿佛只是光影的錯覺。

觀星的掃描光束在他身上流轉：【神經重構完成，量子融合度92.7%。檢測到微量外顯特徵，已自動啟動生物偽裝程式。】

程熵走向鏡面牆，凝視著倒影中的自己——外表看似如常，唯有在轉頭時，當光線以特定角度掠過髮絲，才會隱約透出一縷星輝般的藍色。

足夠隱蔽。

他微微勾起嘴角，那抹藍光便徹底消失不見，重新歸於沉寂的銀白。

【主艦，外顯特徵已穩定在不可見波段。】

觀星補充道，【但請注意，當神經活躍度超過閾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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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程熵打斷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太陽穴，“情緒波動或量子操控超載時，它會再度顯現。”

就像現在——當他想起連曜帶著沐曦離開時，後頸處幾根髮絲突然泛起微弱的藍暈，但轉瞬即逝。

如同深埋冰川下的星火，平時不見蹤影，卻在某些時刻悄然甦醒。

程熵閉上眼睛，感受著腦域中重新流動的蝶隱資料。它們不再是被掠奪的知識，而是再度成為他的一部分——隱秘、危險，卻無比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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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遮蔽所有生物監測。”他輕聲道，“是時候讓某些人知道……”

抬手時，一縷銀髮從耳後滑落，在實驗室的暗處劃過一道幾不可察的藍痕。

“……強行剝離的東西，終會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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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不是演算法能推演出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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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號靜靜航行在銀藍星海中，舷窗外星芒如火雨，綿延在無重力的寂靜裡。艦橋上只亮著戰略投影，一條條戰區裂縫、移動兵線與臨界燃爆點以紅光標記，正緩慢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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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站在主控台前，視線落在投影後方那道纖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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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模擬室裡的軍事預言家。”

他語氣不重，卻直指她的本質，”你擬出的每條退路，每個斷點……像是你親自從焦土裡走過。”

沐曦沒反駁，也沒推託。她眼神定定地看著前線標記，一如她內心的某種默認。

“我知道，戰區不是靠高熵模型就能完全預測。”她淡聲開口，”數據告訴我怎麼贏，但戰火的氣味……我得親自聞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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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聞言，輕輕勾了下嘴角。不是嘲笑，而是那種對對手也是夥伴的罕見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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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號三天後抵達Z13，『噬界口』的外緣防線。”他側過身，看她的眼神明明克制，卻仍帶著一絲直白得幾近衝撞的探測。”你會看到你設計的兵線怎麼在現場被拆解、偏轉、重構……有時甚至完全背離你的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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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下，補上關鍵一句：”我會親自帶一支突入小隊進入焦點區域，你也在名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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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沒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冷靜卻有溫度：

“我願意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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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盯著她，沉默了半秒，那瞬間，連他自己都察覺自己呼吸一頓。

“……我原本打算說服你半個晝夜的。”

“不需要。”

她回應簡短，”你說得對，戰略不是高台演練。尤其不是面對這種等級的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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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號內燈光略為變暗，進入長距離航程的夜航模式。兩人並肩立於投影前，四周是一片被星光與紅線切割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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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連曜開口：

“沐曦，這三天裡，除了戰術佈局……我還會讓你看到他們如何撐過第一線的崩潰。看到怎樣的軍人會在失溫狀態下，仍選擇不撤。”

“你帶我來，不只是因為我的戰略需要實戰視角，對吧？”她忽然轉頭，語氣裡隱隱有一絲鋒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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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沒有否認。

他只是低聲笑了笑：”你真聰明，讓人沒辦法留任何破綻。”

他轉身走向指揮席時，語氣平靜卻無比篤定：

“這艘船接下來三天，只有我們兩人。我不會干擾你計算，也不會打亂你的節奏。但你所有看到的一切，會成為你下次決策的依據……也成為你必須記住的負重。”

沐曦沒有回答，但指尖已輕觸上戰區格點，那是一種極深的專注與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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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她看不見的背後，連曜凝視著她背影的眼神，壓抑卻難掩真意——那不只是將她帶向戰區的決策，更是將她從某人身邊帶走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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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號穿越星際風暴後，穩穩停靠在Z13前線浮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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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門一開，迎面就是一股血與金屬混雜的味道。星區空氣裡還殘留爆震後的電離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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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敵軍第六塹壕區已封鎖十二天，無法突破。我們的人被困在五號輸能帶內，無法撤出，”前線指揮官快步報告，語氣急促卻不敢失態，”今早再損一艘能源坦克車，支援部隊已近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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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自帶隊，”連曜沉聲下令，”編組兩個小隊，D型配置。我領A隊突襲塹壕核心，B隊全權保護戰略顧問沐曦。”

指揮官一愣：”顧問要……親上前線？”

“她不是來觀戰的，”連曜聲音極冷，冷得像戰區本身，”她是來感受戰局的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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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轉身走向作戰艙，奈米作戰服如水銀般沿著他的肌理蔓延，從頸側流瀉至指尖，在冷光下泛著金屬光澤。他忽然頓住腳步，側過半張臉，視線鎖住仍站在原地的沐曦。

“過來。”

那嗓音壓得極低，像某種私密的召喚。

沐曦走近時，他忽然單膝點地，姿態近乎臣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他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敏感的內側，才將骨架式震盪護臂扣上她的手肘。

“咔嗒”一聲輕響，金屬貼合關節。

他的呼吸拂過她裸露的腕骨，溫熱而緩慢：”回去後，學著自己穿。”

手指卻流連在護臂邊緣，像在檢查貼合度，又像單純捨不得放開，”戰區裡沒人有空等妳——”頓了頓，補上一句：”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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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垂眼看他，呼吸微滯。這個角度，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還有作戰服下若隱若現的鎖骨線條。

沐曦沒反駁，她輕聲回應，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我不會讓副部第二次替我配裝。”

連曜的動作倏然停住。

他緩緩抬頭，目光從她繃緊的手指爬上她的唇，最後望進她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是嗎？”手指突然用力，將她往自己方向帶了半步，”那妳最好學得快一點——”

護臂的能源燈驟然亮起，藍光映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因為我這個人……”他鬆開手，站起身時幾乎貼上她的鼻尖，嗓音沙啞：”不喜歡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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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連曜垂眼，嘴角抬起些微不可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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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抵達塹壕區外圍時，地面已焦黑，空中是片壓抑的鉛灰。A隊五人、B隊七人，以對稱扇型列陣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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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轉向B隊領隊、年約五十的少將，聲音極低、卻近乎冰封指令：

“"任務優先級調整——我要所有人活著回來，包括沐顧問。必要時放棄目標，但必須確保全隊安全撤離。"

少將怔了一瞬，立正敬禮：”明白，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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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爆發在第二道輸能帶之後。A隊如同一道刀刃，硬生生刺穿敵軍側翼。連曜的身影在火線之中，行動乾淨俐落，每個爆頭都像提前三秒寫進公式裡。他的雙眼泛著光學界線，對一切敵性熱源精準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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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B隊——卻是另一種戰場。

B隊明顯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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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擁有驚人的判斷力與空間敏感度，卻缺乏體能與戰場應變經驗。她的動作略慢半拍，閃避速度不夠快、爆破時站位過深，導致整個小隊節奏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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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蹲下！左側有榴彈預判——”

話音未落，一枚震爆彈精準劃破空氣。少將猛然撲向沐曦，硬生生擋下爆風。

他倒在地上，腹部盔甲焦黑變形，傷口深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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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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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第一時間試圖止血，卻在撫住他腹部時，感到那熱血像懲罰般滲透進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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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敵軍重壓前推、B隊將潰未潰之際——

“低頭！”

那聲吼從後方傳來，幾乎同時，一道藍白電弧掠過她的肩，貫穿敵軍頭部。

連曜已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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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無預警地衝入戰線中央，像一道閃電把整片戰區劈開。他幾乎是徒手撕裂最後三名敵軍，一拳擊碎其中一人的戰盔，紅光濺起。

他沒看敵人最後的掙扎，只轉身拉住沐曦的手腕：

“走，這裡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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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隊回收少將時，連曜親自把他抬上浮擔。

連曜低頭看著醫療艙中被麻醉的少將，臉色冷沉至極。

那傷，他一眼就知道——是為了保護沐曦才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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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光路上，B隊幾乎全員沉默，沒有人敢提起那場交火的節奏混亂。戰略顧問拖慢了隊伍的傳聞在艦隊內部像暗流湧動，卻無人敢大聲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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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只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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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沐曦調出突擊行列，單獨安置於觀測室，由他親自給她開通了前線實況通道，並以最高權限將影像流量過濾——她能清楚看到戰場結構、陣型推演與隊伍反應，但所有血肉橫飛與傷亡畫面都被柔化成數據與光影。

他沒說為什麼。

沐曦目光專注地望著畫面，彷彿真的想把每一個戰場呼吸都記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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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連曜親自率A隊突襲敵軍後方，成功斷開其補給線與能源主軸，Z13戰區戰局就此逆轉。

聯邦軍隊陣列穩住，指揮部傳來嘉勉通報。

他卻只留了一句”戰略部人員撤離”，便立刻返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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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號返航途中。

光速航道內，一切安靜得像雪後未融的空地。

連曜手中持著沐曦在突擊演練中遺落的小型戰術筆記本，封面上還有一抹擦過鋼板的淺灰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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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入觀測室，沐曦正站在光幕前，看著最後一場戰區清掃作戰結束，畫面上只剩殘火與瓦礫。

“任務結束，”他開口，聲音低啞。

“曜影號即將啟程返回聯邦戰略部。”

沐曦轉過身來，聲音清清淡淡：

“知道了。”

連曜頷首，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問了句：

“有什麼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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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垂眼想了片刻，語氣平靜而誠懇：

“謝謝副部長讓我親身體會……戰火。”

她沒有多說，只是語尾收得極乾淨，連曜聽得出她壓抑的反芻與反省。

他本想再說點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走上前，將那本筆記本遞還給她。

“下次——”

他頓了頓，看著她那雙毫無波瀾卻極清澈的眼：

“記得不要落下任何東西。”

沐曦接過筆記本，輕聲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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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轉身離開前，眼神掃過觀測室光幕上仍未關閉的前線畫面。餘火如風，殘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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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無法駭入曜影號。

觀星整整兩週都不敢發出一句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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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曜影號返航那一刻，程熵一言未發，但他站在停機坪，雙手插在軍裝口袋中，眼神比曜影號還冷冽。

程熵的銀髮在暮色中泛起一絲藍光——這是"蝶隱"技術與神經共鳴的證明。當曜影號的艙門開啟時，那抹藍光驟然熄滅，彷彿他強行切斷了某種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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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程熵傳了一句訊息。

【妳還好嗎？——程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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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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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戰略部，C區靶場。夜間開放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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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測燈隨著沐曦的進入逐一點亮。金屬射擊軌道啟動時發出一聲低鳴，靶機緩緩拉開距離，靶心自動對齊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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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調整站姿，舉槍。

砰！

沐曦盯著靶場上閃爍的數據，眉頭微蹙。

“命中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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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緊唇，再次舉起練習槍，瞄準二十米外的固定靶。

砰！

子彈擦過靶邊，再次偏離。

“……再來。” 她低聲自語，重新調整呼吸，扣下扳機——

砰！砰！砰！

三發連射，依舊未能命中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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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的第七輪射擊剛結束，26%的命中率在螢幕上猩紅閃爍。她摘下降噪耳機，金屬碰撞聲在空蕩的靶場裡格外清脆。右腕被後座力震得發麻，她無意識揉著手腕，沒注意到陰影裡有人已經看了她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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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部的顧問，實彈命中率連三成都不到……。”

她自言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彷彿在審判自己。

這時，她沒聽見的，是她第三輪射擊時，就有人已悄悄站在靶場入口，靜靜看著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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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倚著牆，沒發出半點聲響。只在沐曦蹙眉時，微微挑了挑眉。

——26%。那不只是差，是會讓整隊被滅口的水平。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點隱隱笑意：

“手腕再這樣撐三回合，明天連資料板都拿不穩。”

沐曦一震，回頭。

是連曜。

連曜從牆邊直起身，黑色戰術背心勒出肩臂肌肉的輪廓。他沒穿制服外套，鎖骨處的舊傷疤在冷光下泛著淡銀色。手裡轉著的不是訓練槍，而是他慣用的"黑曜-VII"——槍管比標準型短0.5英寸，專為近戰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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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部長，您也來射擊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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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週固定三次。”他走近兩步，目光落在她剛才使用的槍支上，又掃過靶心上的彈痕。

“不過我沒想到……妳會在這裡。”

“……有人因為我受傷，我不能再讓這種事發生第二次。”

她語氣冷靜卻透出一點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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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沒有接話，只是伸出手。

“槍，給我。”

沐曦一愣，還是乖乖把練習槍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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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著那把槍，動作乾淨俐落地重新調整瞄準器與握把重心，然後將槍還她，卻沒鬆手，只輕聲道：

“站好。妳用錯的不是姿勢，是整個身體。”

她微微蹙眉：”整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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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忽然站到她身後，一手從背後穩穩包住她的雙手，另一手極輕扶住她的腰側，語氣低得像貼著耳說話。

“重心太靠後，軀幹太僵，手臂太直。別這麼想控制槍——”

“讓它成為你的一部分。”

沐曦身子一僵，下意識想後退。

“別動。”

他聲音低啞，手還扣在她的腰側，輕得像沒碰到，卻又穩得讓她連退都退不了。

“對了，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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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導引弓弦般調整她的手肘與肩膀距離，貼得極近。兩人身體幾乎貼合，只剩制服與戰術背心薄薄一層。

“有時候，問題不在妳的判斷，而在妳的習慣。”

“妳的站姿太僵硬。” 他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慵懶的調侃，”實戰不是數據模擬，妳的身體比妳的腦袋更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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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回頭看向連曜，但沒有反駁。

“再試一次。” 他輕聲道，”但這次，放鬆妳的肩膀。”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姿勢，再次舉槍。

砰！

子彈依舊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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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低笑，終於伸手，指尖輕輕點在她的手腕上。

“這裡。” 他的指腹沿著她的腕骨滑過，調整她的握姿，”妳握得太緊，像是在抓救命稻草。”

沐曦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的觸碰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像是某種無聲的掌控。

“再來。” 他低聲道，嗓音幾乎貼在她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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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唇，重新瞄準——

砰！

這一次，子彈擦過靶心邊緣。

連曜唇角微揚。

“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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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帶著她緩緩調整槍口的角度。

“但還不夠。”

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溫熱而清晰。

“真正的精準，不在於妳的計算，而在於妳的直覺。”

他的指尖輕輕扣住她的手指，與她一同按下扳機——

砰！

靶心瞬間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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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的瞳孔微微收縮。

“……懂了嗎？” 他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沒有回答，只是感覺自己的心跳比平時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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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緩緩退開一步，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耳尖上，唇角微勾。

他語氣淡淡，卻藏不住一絲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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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俯身靠近她耳側，低聲道：”我得親自安排妳的特訓課表了。”

沐曦還沒開口，他已經逕自轉身，走向隔壁靶位，淡淡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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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8點，C區靶場特訓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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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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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影基地宿舍區，深夜燈光稀疏。

連曜甫一回到自己的房間，門才關上，肩膀還未完全放鬆，他就倚靠在牆上，緩緩閉上眼。

腦中閃過的，是靶場昏黃燈光下，那個女孩手握手槍眉頭微皺的樣子。

她手指略顯僵硬，卻在他指導下緩緩順暢。

還有她回頭時不甘又倔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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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的指節冷涼而細瘦，那是他曾握過無數次武器都沒觸過的觸感。她身上帶著一種微不可聞的清冷氣味，像穿過冰層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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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睜眼時，嘴角正不自覺地揚起。

他坐到控制台前，修長手指敲了兩下觸控屏，語氣淡淡：

“鋒矢。”

“在線。”AI立即應答，帶著機械式的男性嗓音沉穩理智。

“調出沐曦上尉在戰略部現階段的各項實戰評分。”

他側過臉，嘴角彷彿還沒放下那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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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矢立刻調出資料浮現在空間投影中：

【沐曦·實戰評估總表】

－體能：C

－手槍射擊：D+

－作戰裝置裝備熟練度：D

－徒手格鬥：未測

－戰術反應：A+

－空間識圖與部署能力：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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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戰術反應都快超過我了……”連曜一邊翻閱一邊低聲感嘆，”可惜她只要一上實戰，就像被拔了電。”

“確實。”鋒矢冷靜應答：”根據現階段判定，她在戰略調度方面為聯邦同齡第一，但缺乏實際作戰經驗，可能導致部署難以精準匹配前線實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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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沉思數秒，眼神逐漸轉為銳利。他食指輕敲桌面，唇角帶笑：

“安排一份個人訓練計畫，依照她的弱項制定。從基礎格鬥、短程射擊、動態模擬作戰開始，每週三次，至少持續六個月。”

鋒矢：”對象為戰略部沐曦上尉？”

“對。”他頓了一秒，補上一句：”由我親自負責訓練。”

鋒矢：”確認。是否通知本人？”

“暫時不用。”他語氣懶洋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下次見到她，我再『溫柔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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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的格鬥訓練排在晚上，槍擊排在週三，剩下就按我的空閒時間安排。”

鋒矢：”安排完成。代號：凰鳥·階段訓練。”

連曜瞥了一眼螢幕，挑了挑眉，喃喃自語：

“凰鳥啊……飛得再高，也該知道怎麼用爪子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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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解開軍裝最上方的扣子，轉身走向浴室，背影帶著藏不住的愉悅與戰意。

他知道她不會拒絕。因為沐曦有一種近乎殘酷的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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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自律，就像她的堅毅、她的才智、她的冷漠……讓他忍不住想把所有破綻都看穿，再用自己一雙手，一點一滴地，填補上去。

這不是特訓，這是接近。

而她再強，也拒絕不了他精心安排的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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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之外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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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第七環區，高空的暮色流淌過餐廳外玻璃牆。

桌上是兩人份的法國料理：香煎鴨胸、焗白蘆筍佐柚子醬汁，與紅酒醃梨塔。燈光偏暖，銀器與瓷白器皿折出低調光澤。這是他們每週末晚上的約定，如期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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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一如往常幫沐曦斟茶，沒問她在曜影號上發生的事。

她坐得端正，語氣也平穩，眼神中不見絲毫異樣。

但——

他仍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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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夾起叉子的手指，有些微微發顫。像是剛從高強度訓練中抽離，肌肉仍未平復。

“手在抖？”程熵終於開口，語氣淡然，卻蘊著藏不住的細心。

沐曦放下叉子，低頭檢視自己指尖。

“……嗯。”她不太願意承認疲態，還是誠實地說了：”連曜帶我去了前線戰區。有士兵因為我而受傷。我……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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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不大，卻像一句句往程熵心頭壓。

“回來後我開始練槍。成績很差。連曜現在每晚親自訓練我射擊。”

她補了一句，好像是在強調自己有在努力：”我不能只會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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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程熵停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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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連曜在想什麼。用戰場的真火，燙出她體內不服輸的血。

也知道連曜絕不只為戰術訓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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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沒有多問。他只是輕輕一笑，語氣溫和如往常：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5SsafiKZ
“想讓自己變強不是壞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發顫的手指上，眼底閃過一絲計算般的微光，隨即放柔。

“但你的肌肉現在處於過度疲勞狀態，乳酸堆積已經影響神經信號傳導。”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而篤定，“繼續強行訓練，只會降低學習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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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抿了抿唇，沒有反駁。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但那股不甘仍壓在胸口，讓她無法輕易喊停。

程熵注視著她，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敲，像是在檢索某種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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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吧，”他最終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今晚先做恢復處理，等肌肉狀態穩定後，我再幫你調整訓練方案。”

他略微傾身，目光與她平齊：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ALcJOCCR
“從神經肌肉控制開始，重建運動模式，會比單純的力量訓練更適合現在的你。”

沐曦抬眸看他，眼底的倔強稍稍鬆動。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4u8qbN6S
“……好。”

她的回答很輕，但程熵的唇角卻微微揚起。那不是一個簡單的妥協，而是一種信任的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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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沐曦把連曜發來的全套”凰鳥特訓計畫”只執行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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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擊？可以繼續。

但體能——她答應了程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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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固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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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量子署B棟三層的專屬恢復中心，淡藍色的量子場在八米高的空間中流動，形成一層肉眼可見的能量薄膜。這裡的設備通常只對一人開放——程熵。

今晚，這個空間多了一抹纖細的身影。

沐曦躺在生物反饋平台上，緊閉著雙眼。她的手臂肌肉仍因過度訓練而微微抽搐，額前的碎髮被薄汗浸濕。

"乳酸堆積指數超標37%，神經肌肉協調性下降23%。"程熵的聲音從監測儀後方傳來，平靜而精準。他修長的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快速滑動，調整參數。"我們先處理這個。"

他走到平台旁，從牆面的儲存槽中取出一組微型量子注入器。金屬器械在他指尖泛著冷光。

"會有點涼。"他預告道，同時將注入器貼上她緊繃的前臂肌肉。

沐曦輕輕吸了口氣。注入器啟動時，數百條比髮絲更細的量子纖維刺入她的皮膚，帶來一陣奇特的酥麻感。程熵的視線緊盯著監測屏幕，觀察她肌肉電位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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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鬆。"他低聲指示，"量子緩衝劑正在重設你的肌纖維排列。"

沐曦試著照做，但某塊深層肌肉仍頑固地緊繃著。程熵注意到了。

"左側斜方肌仍然鎖死。"他皺眉，手指懸停在控制面板上方，"我需要手動引導能量流動。可以嗎？"

沐曦微微點頭。

得到許可後，程熵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肩頸交界處。他的觸碰極其專業，僅用指尖最敏感的區域探測肌肉張力，卻讓沐曦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這裡是主要結點。"他解釋道，同時施加精確的壓力，"你的射擊姿勢導致這組肌肉過度代償。"

隨著他的按壓，量子注入器的藍光突然變得更強烈。沐曦感到一股暖流從接觸點擴散，頑固的酸痛感開始緩解。

"好多了。"程熵的聲音帶著滿意的細微變化，"現在試著慢慢轉動肩膀。"

沐曦照做，驚訝地發現原本的僵硬感已經消失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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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比軍用恢復艙還有效。"她輕聲說。

程熵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他極少展現的表情。"因為這是為你特別調校的參數。"他關閉注入器，"但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三小時內，你的肌肉會處於超修復狀態，這是最佳的神經重塑窗口。"

他走向控制台，調出一套全新的訓練方案。

"等恢復程序完成後，我們從基礎動作模式開始重建。不會有負重，只專注於神經與肌肉的對話。"他轉頭看她，"同意這個計劃嗎？"

沐曦望著這個比她更了解自己身體的男人，緩緩點頭。

"很好。"程熵收回目光，全息投影的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現在休息二十分鐘，讓量子場完成剩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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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協調的量子共鳴》

恢復艙的藍光逐漸轉為柔和的銀白色，程熵關閉監測系統，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劃過最後一組數據。

“肌肉狀態已恢復基準值。”他的聲音平靜，”接下來是體能訓練，但不會有重訓。”

沐曦從平台上起身，活動了下肩膀，原本緊繃的肌肉已經舒緩許多。她看向程熵，後者正從器械櫃取出一對看似簡單的黑色手環，表面流動著細微的量子紋路。

“戴上。”他遞給她，”這不是力量訓練，是神經適應訓練。”

沐曦將手環扣上手腕，金屬觸感冰涼，卻在貼合皮膚的瞬間調整溫度，像是活物般與她的脈搏同步。

“站到中央。”程熵指向訓練區，地面隨即亮起一圈全息網格，細密的光點勾勒出一個立體空間。

沐曦走進去，光點立刻掃描她的身體輪廓，並在她周圍投射出淡藍色的”基準姿勢”。

“你的問題不是力量不足，而是神經對肌肉的控制效率太低。”程熵站在場外，目光鎖定全息投影上的數據流，”過度訓練只會讓錯誤的動作模式更牢固，所以我們換個方式。”

他抬手在控制面板上輕點，地面網格突然開始流動，像水面般微微起伏。沐曦腳下一晃，本能地繃緊核心，但量子手環立刻傳來輕微的震動，引導她放鬆過度用力的肌肉群。

“別對抗它。”程熵的聲音從側面傳來，”讓你的神經系統自己找到平衡。”

沐曦試著照做，放鬆緊繃的肢體，讓身體隨著地面的波動自然調整。起初她搖晃得厲害，但幾秒後，她的動作逐漸流暢，像是潛意識終於抓到了某種節奏。

“很好。”程熵注視著數據，”現在，往前走。”

沐曦邁步，地面的波動立刻改變頻率，她差點失去平衡，但量子手環再次傳來微弱的電流信號，這次是刺激她的足部小肌肉群，讓她不自覺地調整了落腳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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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她驚訝地低頭。

“你的腳踝穩定性不足，導致射擊時下半身晃動。”程熵解釋，”但直接練力量效率太低，不如讓神經重新學會怎麼控制現有的肌肉。”

訓練繼續，地面的波動越來越複雜，時而傾斜，時而局部凹陷，沐曦的動作從生澀逐漸變得協調。量子手環的刺激也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她能在不穩定的平面上流暢行走，完全不需要外力輔助。

程熵關閉訓練程序，地面的波紋歸於平靜。

“休息五分鐘。”他遞給她一杯電解質水，”然後是反應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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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接過水杯，發現自己的手比訓練前更穩，不再有細微的顫抖。

“這比舉重有效多了。”她低聲說。

程熵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

“因為這才是你真正需要的。”

他走向控制台，調出下一階段的程序，全息投影在空中組合成錯綜複雜的光路。

“接下來，是視覺-神經反饋訓練。”他指向那些光點，”它們會隨機亮起，你要在0.3秒內觸碰對應的位置。不是測試速度，是訓練你的大腦和肌肉的連結速度。”

沐曦點頭，站到定位點上。當第一顆光點亮起的瞬間，她的身體已經自動反應——

這一次，沒有猶豫，沒有多餘的動作，就像她的神經系統終於記起了某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而程熵站在一旁，沉默地記錄每一項數據，偶爾調整參數，讓訓練始終精準卡在她的極限邊緣，卻又不會讓她失控。

這不是連曜那種充滿爆發力的戰場教學，而是一場安靜的神經重塑——程熵用數據和量子科技，一點點修復她身體裡那些被過度訓練打亂的連結。

直到她的肌肉，終於學會聽從她自己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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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聯邦時間 09:1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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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署南區恢復中心。

連曜一身筆挺軍裝，神色冷峻。

他走進量子署時，前台人員剛要詢問，他只淡淡說：”找人。”

門開的瞬間，他看見——

沐曦坐在恢復艙旁，穿著略寬的訓練服，頭髮綁成高馬尾，肌膚泛著微熱後的清透。

她腳邊是一瓶空掉的電解質水。手中，是程熵的專屬恢復手環。

而那個平時總是站在無塵艙內指揮萬千資料流的男人，現在半蹲著，正在替她校準脈搏節點位置，指腹落在她手腕內側。

指尖——按得極輕，

卻又明確到讓人無法忽視那份專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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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邊傳來冷冷一句。

“副署長果然全面照顧得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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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與程熵一同回頭，連曜站在門口，神情難辨。那雙向來只用於戰場與談判桌的眼，現在卻死死鎖住他們之間那短短一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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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站起身，語氣平靜：”將軍怎麼有空來這裡？”

連曜微微一笑，笑得像鋒刃出鞘。

“沐曦請假，鋒矢說沐曦昨天在這。”

語氣明明客氣，卻每一字都像帶著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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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淡淡回：”她的肌肉疲勞是來自過量訓練。”

連曜的視線從程熵臉上緩緩移到沐曦身上："...是嗎？"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QFyNDiK7

他的指尖在軍裝袖口輕敲兩下，"那為什麼沒回昨晚的戰略部緊急聯絡？"

沐曦抬起頭，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耳後："量子掃描需要關閉所有個人終端。"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感，"規程第17條，避免量子場干擾。"

程熵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白大褂袖中的監測儀悄悄記錄下連曜瞳孔的細微收縮。

連曜突然笑了，那笑意讓室溫似乎驟降兩度："真巧，我剛好帶著最新修訂的《聯邦軍事通訊條例》。"他調出一份猩紅色全息檔，"即日起，戰略部人員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保持通訊暢通。"

沐曦的睫毛輕輕顫動，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明白了，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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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熵沒有說話，只站在她側後半步距離，雙手插袋，神情沉靜。

兩人之間，有一種無聲的較量，像是磁場的角力。

而沐曦，仍坐在兩人之間——

全然不自覺，她的一個輕皺眉，就讓這場無聲的戰爭各自攻下對方心防的一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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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擬戰場的危險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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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類比訓練場的氣壓系統發出低鳴，將山區地形調整至最佳戰鬥狀態。連曜站在戰術準備區，手指在沐曦的戰術背心上輕輕一勾，將她拉近到呼吸相聞的距離。

"這次沒有提示。"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喉結在說話時微微滾動，"記住兩點：第一，遊擊戰是活的狩獵..."

他忽然伸手，指尖擦過她的耳廓，替她調整通訊器的角度。這個動作讓他溫熱的吐息直接灌入她的耳道："第二，別抗拒我的觸碰。在戰場上，這能救你的命。"

沐曦沒來得及回應，倒計時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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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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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時間 38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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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區三點方向爆破未預警出現，沐曦反應稍慢，被氣浪震得踉蹌。

她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撞上塌方的牆體，連曜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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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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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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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響中，沐曦被整個壓在地面，背後是連曜撐起的手臂。他另一隻護著她的後腦。

兩人極近，氣息交纏。

連曜的睫毛上沾著細灰，額前有一縷髮垂落他鼻尖。他沒說話，只盯著沐曦的臉——

她雙眼睜大，眼神慌亂。顯然剛才的爆破讓她神經驟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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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受傷？”連曜低聲問。

“……沒。”

話還沒說完，模擬地形右側又傳來機械腳步聲。

敵軍AI開始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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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動作利落，雙臂一收，整個人連同沐曦一起拎起，翻身躲進旁邊的塌陷瓦礫陰影下。

沐曦被壓在他大腿與胸膛之間，幾乎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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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喘氣，快要抑制不住心跳。

突然——

一隻手掌摀上了她的唇。

是連曜的。

“別出聲。”他壓低聲音，幾乎貼在她耳邊說。

語氣冷靜，但呼吸卻重重噴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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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隻手緊環著她的腰，肌肉繃緊，將她死死鎖進懷裡。

敵軍AI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模擬步槍雷達正掃過前方幾米。

沐曦不敢動、不敢喘、甚至不敢多眨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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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微微低頭，額前貼著她的髮際，嗓音更低了：”冷靜。”

這個距離、這個聲音、這種緊貼——根本不是教學，這是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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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確認她不會出聲後，才慢慢移開手掌。

短短十秒，像過了一個戰役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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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擬戰結束，任務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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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擬艙門開啟的瞬間，連曜已經恢復了那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他一邊整理護腕，一邊用平淡的語氣點評："你的致命傷是過度依賴救援。"

但在經過沐曦身邊時，他突然停下腳步。

"或者..."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危險的玩味，"你其實很享受被救援的感覺？"

這句話像一顆延時引爆的子彈。等沐曦反應過來時，連曜已經走出訓練場，只在空氣中留下若有似無的鐵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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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室裡，技術員默默關閉了熱成像顯示——有些畫面，還是別記錄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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