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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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雅婷氣勢騰騰地站在陸倚杉面前。她的個子是比陸倚杉矮上一個頭的，但此時看起來無比巨大，僅僅一個穿著白色制服，黑色百褶裙的女高中生，似乎就能封鎖整座博物館前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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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杉，你剛剛才答應過我，要帶我去爬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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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倚杉露出充滿歉意的笑容：「抱歉，可能得緩緩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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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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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雅婷跨步走到陸倚杉面前，用力搧了陸倚杉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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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靈體狀態的手直接從陸倚杉的臉頰穿過，但仍能感受到感受那個巴掌傳來的重量和怒意，彷彿真的結結實實地打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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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自己老婆的承諾都無法守護，還憑什麼想要守護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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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陸倚杉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直接被鄭雅婷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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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你拋下了楊芷柔，十七年後你又要丟下我嗎？」鄭雅婷罵道，激動的眼淚在她眼眶中打轉，仍強忍著不讓淚滴流下。因為她不相信眼淚能留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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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拯救了這個世界，但沒有你的世界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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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雅婷直視著陸倚杉的雙眼。在這個瞬間，鄭雅婷的目光排開了陸倚杉雜亂的思緒，在博物館前的潔白廣場，只留下他們兩人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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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陸倚杉的腳步突然停下，方亦辰心中大概就有答案了，伸手便拉住陸倚杉說：「是TW-257-1嗎？現在這種關鍵的時刻，與其關注異常衍生的產物，我們更應該看重的是這個國家人民的性命，這才是委員會的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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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257-1，委員會冰冷的編號再次挑起了鄭雅婷敏感的神經，噘起了嘴，明知方亦辰聽不見她的聲音，仍然對他大聲怒斥：「我，鄭雅婷是陸倚杉的老婆，才不是你們那個亂七八糟委員會的奇怪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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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這股氣勢，鄭雅婷接著對陸倚杉說：「我不在乎你是人還是什麼奇怪的異常物品，我只在乎你是陸倚杉。其他一點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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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方亦辰勸說的當下，陸倚杉真心覺得自己做為一個異常物品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完全沒有考慮到鄭雅婷的存在。但是這幾天的出生入死讓他了解到鄭雅婷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他考慮和設想。而自己早在這段過程中，把鄭雅婷當作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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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當初自己在博物館中，為鄭雅婷向楊芷柔爭吵，但發現自己是個異常物品時，卻又如此輕易的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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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覺得自己錯了，他並不是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他還有鄭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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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多次為他出生入死的鄭雅婷。最少最少，即使作為一個異常，即使可能只剩下四十幾天的時間，自己都應該為她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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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爬山吧。」陸倚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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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掙脫方亦辰的手，說：「抱歉了，辰哥，這次我不能跟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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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按下放在口袋中的遙控器，預先設置在博物館廣場上的煙霧彈被點燃，大量白色的濃煙傾洩而出，如海潮般淹沒了在場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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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不可以這樣棄委員會而去。你忘了你宣誓效忠過委員會嗎？」方亦辰的聲音從濃煙另一側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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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濃霧籠罩著兩人，只能依稀看見雙方模糊的身影在煙霧後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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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只是一個異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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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倚杉！別逼我來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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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辰壯碩的身軀撞穿了煙牆，速度之快，氣勢之猛，捲起的氣流讓人產生切開煙霧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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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陸倚杉反應過來，方亦辰就將陸倚杉的雙手反擰到身後，結實地壓制住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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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在外勤隊上，方亦辰的基礎格鬥戰技的技巧就是最為扎實的，陸倚杉和劉仁羽從未贏過他。即便在方亦辰轉調內勤的這幾年，基本的體能訓練也從未丟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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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哥你……。」讓陸倚杉驚訝的並不是方亦辰超乎常理的速度，而是他的眼白轉為鮮紅，在白霧籠罩下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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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放開倚杉！」鄭雅婷見狀，身體浮在空中，一個向下飛踢，黑色的皮鞋直指方亦辰黝黑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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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雅婷嬌小的身軀在空中如流星般飛去，在即將踢中方亦辰的前一剎那卻被方亦辰從身後直接抓住小腿，從空中硬跩了下來摔到灰白色的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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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方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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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方亦辰都有著魁梧的身材，黝黑的皮膚和銀白的平頭短髮，雙眼的眼白都被血紅色染透，這一片鮮紅隨著眼角向外呈放射性散開，逐漸侵蝕整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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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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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方亦辰嘶吼，緊緊壓住陸倚杉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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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辰，放開他們兩人。TW-257在我的手上，你帶走他也沒用的。」博物館的廣播中放出楊芷柔的聲音，清楚地傳到廣場上眾人的耳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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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我在博物館中設置了炸彈，隨時都能引爆。」廣播糟糕的音質混著沙沙的雜音，卻仍能透出楊芷柔嗓音的無情：「要是這裡起火，加上陸倚杉在這。TW-443應該會立即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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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滅火可不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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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蹲伏在博物館二樓的窗簾後。這邊是博物館堆放雜物的邊間，從上而下可以清楚觀察到廣場上兩人的行動，並隨時準備用架設於窗台上的狙擊槍進行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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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規劃是讓陸倚杉上前與方亦辰攀談，趁他不備時，讓鄭雅婷拿著書籤突然現身將三人一起傳送到博物館的楓林場館中，但現在情況有了很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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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從放在陸倚杉身上的收音器中聽到兩人完整的對話，加上方亦辰試圖帶走陸倚杉的行為，初步判斷封印TW-443的原理應該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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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答案之後就沒有繼續綁架方亦辰的必要。楊芷柔心想，考量委員會在周邊應有部署重兵，現在應該儘快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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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方亦辰居然使用了TW-403，這個邪教的符咒可以讓使用者得到強大的力量和難以想像的分身能力，隨之而來的負面效應也會致使用者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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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是方亦辰自願的，只會是林雪霞那個老妖怪逼他的。楊芷柔嘖了一聲，面對使用了TW-403的方亦辰只會讓逃離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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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倚杉，我會點燃剩下的煙霧彈掩護你們掙脫，你和鄭同學就趁空檔躲到書籤產生的場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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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對講機並沒有傳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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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狙擊鏡上的十字，楊芷柔將槍口瞄準了方亦辰的滿布白髮的後腦，他粗壯的身軀俐落地壓制住不斷嘗試逃脫的陸倚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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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輕嘆，隨後扣下了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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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色的血花在大口徑子彈撞擊下從方亦辰的頭顱中綻放開來，殘骸向四周碎裂，浸濕了陸倚杉白色的襯衫，留下點點血斑。失去腦袋的身軀鬆開了雙手，讓他有空隙能掙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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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陸倚杉脫困，楊芷柔立刻將目標轉向被壓制在地的鄭雅婷，迅速朝撲在女高中生身上的方亦辰開了第二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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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楊芷柔沒確認結果，就從狙擊姿勢跳了起來，抄起事先準備在一旁的AA-12全自動霰彈槍，挺著圓盤狀的彈鼓，轉身面對在房間另一側看著她的黝黑巨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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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三個方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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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TW-403的能力，只要有一個分身還活著，就能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製造出下一個分身，而楊芷柔狙擊露出的空檔，已經足以讓方亦辰判斷出她的所在地，並利用她射擊第二槍前的短暫時間，將分身送到楊芷柔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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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將身體退到白色的牆壁旁，舉起槍口對著驟然現身的方亦辰，眼角不時地搜索周遭是否有任何新分身出現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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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辰，不要逼我引爆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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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該選擇需要雙手的霰彈槍，應該空出一手拿著引爆器。」方亦辰緩步向前，眼眶旁的紅色血絲已經覆蓋整張臉，向下從脖子延伸到軀體中：「在這邊叫出TW-443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只會落得讓阿杉被帶走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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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有在乎過阿杉了嗎？你只在乎你自己的官位。少跟我說那些委員會保護人民的廢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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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身體沿著牆壁慢慢後退，維持與方亦辰之間的距離。她現在無法看到廣場的情況，只能希望他們已經順利逃脫，而自己則打算從身後十公尺的門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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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棧戀官位的人並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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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辰靜默了半晌，才接著開口說：「筱雯，我在乎隊上每一個人，所以我才怨恨自己沒有在十七年前沒有代替阿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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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杉拿到TW-257並不是意外，是林雪霞親自布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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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咬緊了牙齒，拿著槍的雙手因為憤怒而幾乎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陸倚杉不小心接觸到TW-257並不是個意外，那表示整個計畫從一開始就是要陸倚杉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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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聽到委員會派人去搜查單純的獨居男子暴斃案就很奇怪了，這明明應該是警察的業務，警方應該老早就搜查過整間房子，要發現TW-257也應該是由轄區員警先發現，輪不到後續才去現場的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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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林雪霞刻意製造的現場，那麼故事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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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楊芷柔手指搭上了扳機，僅差分毫的力量子彈就要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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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除掉你們這些在委員會內大肆鼓吹使用異常物品的人。過度使用異常物品讓委員們感到憂心。」方亦辰抬起了手掌，瞄了眼自己被血絲布滿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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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雯，我已經付出代價了。我知道妳為了阿杉付出很多。但即使破壞了TW-443阿杉也回不來了，都過了這麼久，你也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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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TW-403的能力，方亦辰最多可以產生七個分身。算上眼前這個，方亦辰最多還能產生四個分身。楊芷柔只有手上這挺霰彈槍和彈鼓中的二十發子彈，鄭成功的配劍則被留在了博物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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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一個分身可以分到五發子彈。那是綽綽有餘了，如果事情真有那麼順利。楊芷柔在心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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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阿杉吧，我會讓妳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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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柔握緊了把手，吸了一口氣說：「但是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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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是霰彈槍巨大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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