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下，無事發生》 - 歌之後，鳥學會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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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籠裡開始種花。

不是為了鳥，而是為了讓籠看起來不像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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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比較溫柔，

籠的陰影會因為色彩而變得不那麼銳利，

那些牆角的鐵枝，被柔軟地稱為「護欄」；

而門上的鎖，則是「安全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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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似是一種進化——

因為現在的鳥，已經可以自己選擇花的顏色，

甚至可以選擇要不要知道自己在籠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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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每天傳來相同的聲音，

一種剛好介於音樂與命令之間的頻率：

「我們從未剝奪飛翔，

只是給你們更穩定的天空。」

——這被稱為「定風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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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牠們學會了不再懷疑。

甚至會彼此提醒：「這個籠子，是世一的典範」

牠們這樣說的時候，眼神真誠，

像是從沒見過真正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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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鳥在夜裡哼唱一首模糊的旋律，

牠的聲音很快被隔離，

貼上「懷舊症候群」、「情緒失控」的標籤，

送入溫室治療中心——

那裡的光線柔和，牆壁吸音，

並為牠安排一門課，

名為「調頻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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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大家不再提那首歌，

甚至連「歌」這個字都不再出現。

牠們學會說「聲響資訊」，

再後來，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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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課本把音符改為圖形，

幼鳥只學三種語調：

上報、下答，以及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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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不再思考聲音從哪來，

只問哪裡更便宜、哪裡可以打卡。

他們讚嘆北方的籠子更大、更冷氣充足，

說那裡的蟲子比較乖，籠底比較乾淨。

甚至有鳥說：「不如過去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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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稱這種行為為「飛翔自由化」。

忘了自由的定義本來與「方向」有關，

不是「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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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西格瑪鳥偷偷在籠內側刻下一段旋律的走勢圖，

被鄰居舉報為「視覺污染」，

牠在被帶走前只說：

「我以為我們忘記的，是噪音，不是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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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人懂。

因為現在大家都說「籠語」，

那是一種經過標準化的語言，

不再需要情感，只需要方向：向內，向下，向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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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鳥籠的紀錄都已雲端備份，

名字變成編號，

情緒變成標籤，

夢，被定義為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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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子的設計越來越精美，

有自動溫控、智能回聲吸收、虛擬天空模擬，

甚至會播放鳥自己錄的假叫聲，

再說是自然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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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仍然掛著一個空籠，

有時會把自己的喉嚨放進去，

試著找回聲音的形狀。

但那只是一種慢性的懷舊病，沒有醫學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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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最動聽的聲音就是無聲之歌。

他微笑，沒有回應。

因為在這個世界，「籠」已經不流行辯論，

只流行：

自願的相信，

以及設計得剛剛好的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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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之後，鳥學會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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