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今天不想加班 - 午後

「下午有空嗎」

「討論一下美感營」

「正峰國小112年暑假營隊.pdf」

「美感營.docx」

「美感營.pptx」

「上面檔案你先參考一下」

李智赫在老舊的彈簧床上醒來時，就看到江又翔傳來的連珠炮訊息。

對哦，昨天交換過通訊軟體了。

除了這個，還多了很多群組，比如說：

「正峰國小(20)」

「正峰導師(11)」

「正峰宿舍咖歡迎李智赫！！！(4)」

「正峰五甲(13)」

「正峰暑假還要上班嗚嗚(18)」

畢竟他在大學也算是個邊緣人，李智赫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這樣的社交量爆炸了，剛起床就覺得有點頭暈。

為了減少社交量，他決定先看人數少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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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阿婆蛋餅請點餐」

張凱誠「蜂蜜煎餅」

泱泱「沒有那種東西」

張凱誠傳送了貼圖。

語嫣Ina「我也想吃～」

泱泱「想吃就給我回來！！！」

語嫣Ina「宅配～」

語嫣Ina傳送了貼圖。

泱泱傳送了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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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量完全沒有比較少啊？但資訊量的確不多就是了。

他看了一下時間，他們應該都已經吃完了吧。不好意思第一天就麻煩同事，李智赫決定先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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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二樓，馮琪泱和張凱誠正在啃著蛋餅，桌上還放了個一模一樣的紙盒。

「怕你不吃韭菜，就幫你買原味的蛋餅了。這家的韭菜蛋餅很有名喔！」

李智赫感受到熱辣辣的既視感，正準備問價錢時，張凱誠搶先開口：「不用給錢，是泱泱付的。」

馮琪泱白了他一眼。「三十塊。」

李智赫打開蛋餅紙盒咀嚼了起來，果然很有嚼勁，十分美味，蛋煎得恰到好處，醬油的鹹香味完美融合在嘴裡。

「這家蛋餅在哪裡呀？」他問道。

「在中興路上，騎過去大概十分鐘。」馮琪泱回答。「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鎮上吃飯？」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耶。」

「還沒中午呀。要吃什麼？爌肉飯？」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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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享用完入口即化的爌肉飯，回到宿舍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李智赫沒有機車，只好拜託張凱誠載他。

「我的後座只留給可愛的女孩子的...」他搖搖頭，一副受傷的樣子。

「抱歉...」

「別這樣，智赫很可愛不是嗎？」馮琪泱微笑地拍拍李智赫的肩膀。「你有機車嗎？在這邊騎車比較方便。」

「我會努力賺錢...」

雖然聽起來很窮酸，但就連那台二手車都是跟叔叔借的，他壓根就沒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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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智赫緊張的抱著他的筆電，畏畏縮縮的站在辦公室門口。

「啊，智赫。」那低沈嗓音的主人依舊敲著鍵盤，招呼了一聲，看李智赫手足無措的樣子，勾起一抹微笑，拉開了旁邊的椅子。「坐。」

李智赫像隻乖巧的小貓，鑽進那個座位，江又翔將電腦螢幕略微扳了一扳，讓李智赫看到螢幕。

螢幕上是一張空白的課表。「二三年級人數比較多，我們分兩個班上。你先選，二年級或三年級？」江又翔問。

「呃...」李智赫毫無頭緒。

「那你上二年級好了。三年級這班狀況比較多。」江又翔快如雨點的在課表最上方鍵入李智赫的名字。

「一天上...八節課？」李智赫感到錯愕。從八點到五點，滿滿的空白。

「哦，對呀。」江又翔無奈的說，「要配合家長接送時間嘛。雖然這也是呂主任的意思...」

「呂主任？」

「教導主任。」江又翔指了指另一邊的空座位。這麼說來，這兩天在辦公室都只看到他一個人耶？

「其他人呢？」

「出差。」

這麼巧…不知道其他同事人怎麼樣。李智赫輪流看了看他們的座位。他現在坐的是訓導組長李書翰的位置。對面是輔導主任劉千虹、總務主任張春盛、人事主任詹玉芬。除了江又翔的桌面上永遠一片狼藉，其他人的位置都是整整齊齊、窗明几淨。

「你看我的教案了嗎？」江又翔呼喚著他。

李智赫連忙回應：「有，要做繪本，主題是家鄉美食。」

江又翔點點頭，「對，我寫的時候沒有特別設定年級，稍微改一下你也能用。」

「好。」李智赫打開電腦，他的桌布毫無防備的展露在眼前。

來不及了。江又翔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智赫猛力晃動滑鼠，像機關槍似的嚓嚓嚓嚓瘋狂點擊各個應用程式的按鈕，只希望桌布趕快消失。

江又翔似乎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那部動畫我也有看耶。」

分不清這句話給他的感覺是期待還是驚嚇，李智赫尷尬的笑了笑，想不出該如何回應。

度過了漫長的幾分鐘後，文件終於出現。

李智赫滾動滑鼠滾輪，瀏覽著那份教案。引起動機、學習單、Kahoot搶答…設計得十分完整，無懈可擊。

不過就是一個暑假營隊…這個規模堪比公開課了。

「哦，對了，下午我想安排做點心。畢竟也不可能八節課都在畫畫吧。還可以融合我們這邊的特產。你覺得呢？」

做甜點啊…李智赫稍微想像了一下，那雙手攪著打蛋器，或是穿著厚厚的手套，從烤箱裡端出餅乾的樣子。他不怎麼喜歡吃甜，也不能吃奶製品，這還真為難。

「好…好啊。孩子應該會喜歡。」

「那點心部分就交給你可以嗎？」

「呃、嗯？」

不知何時，江又翔那張課表已經打好了。

其實內容也很單純，上午四節全是「繪本製作」，而下午是「創意點心」。

「繪本製作的教案是我寫的，麻煩你找一些適合的點心，簡單把流程寫一下就行了，不用像我寫那麼詳細。可以的話，我們這兩天試做看看。」江又翔說，極其自然而流暢的交付了第一個任務給李智赫。

李智赫手足無措，支吾了一陣，問：「組長剛剛說的特產…是什麼？」

「噢，我們這邊有火龍果、葡萄...但我不太確定現在是不是產季。五甲有很多小孩家裡有種水果，你可以問問看家長。」

就算你這麼說...難不成我要直接跟人家要嗎？直接跟對方買感覺也很尷尬...

看見李智赫躊躇的表情，江又翔勾起了微妙的笑容。「不用擔心啦。」他神神秘秘的說，聽在耳裡並沒有什麼安慰的效果。

「那你先去忙吧，有問題再找我。」江又翔從抽屜中取出一份文件，站起身。似乎在暗示李智赫離開。他微微傾身向前時，李智赫不小心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

是一種好聞的肥皂香，淡淡的。

江又翔一離開座位，左側的空氣突然冷了起來。李智赫突然覺得自己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了。於是他把筆電闔上，準備回宿舍做事。

此時，一男一女踏進了辦公室。

「咦！你是...」那女子先開口。她大約四十多歲，頭髮在腦後挽成髻，穿著一件綠色的棉麻洋裝，給人端莊的印象。

「我是李智赫。新的五甲導師。」

她點點頭。這個女人想必就是呂主任。果然，她走到了呂主任的位置，另一個男人則走到他剛剛坐的椅子旁邊。

「不好意思！我剛剛在跟江組長討論美感營...」李智赫慌張的將椅子推回原位。

「沒關係沒關係！」訓導組長李書翰爽朗的說。他年約三十，渾身散發一股穩重而親切的氣息，和李智赫印象中的訓導主任不太一樣。眼前這穿著颯爽白襯衫的男人，更像一位保險業務，或是路邊房仲看板上會出現的人物。

「你也有上美感營？」呂主任端詳著他。「你是哪裡畢業的？」

「國北...藝設系。藝術與造型設計。」說出全名很尷尬，但這也沒辦法，畢竟簡稱實在很難懂，不少人都要再追問一次「義射系？射箭的嗎？」

「原來是又翔的學弟啊！」呂主任眼睛一亮，「那你們認識囉？」

「不會吧，又翔大他好幾屆。」李書翰忽然插話。李智赫順著他的話點點頭。

「對我來說你們都一樣小嘛。」呂主任笑呵呵的點點頭。「你住宿舍嗎？」

「是。」

「很好呀，互相照顧。」呂主任甚是滿意。「有什麼需要再找又翔吧。」她自顧自的點點頭，結束了這段對話。

李書翰看著手裡抱著筆電的李智赫，「你要回宿舍了嗎？」

「對...回去準備美感營。」

「好的，下週見囉。」

「好的，下週見。」

李智赫抱著筆電，穿過操場回到宿舍。出辦公室時，他下意識的望了望校舍。

原本也不抱什麼期待的，直到那道修長的黑色身影從一間教室中閃出。

因為，實在是太高、太顯眼了。

江又翔手裡拿著剛剛拿出去的那份文件，正在一甲教室門口和一位女子說話。她那一頭鮮豔的紅色鬈髮，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江又翔和她說笑著，渾然不覺他的視線。

再看下去就太不自然了。李智赫強迫自己別過頭，頭也不回的往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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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智赫你來得正好！」張凱誠嘴角沾著白色的東西，從廚房裡走出來。

「你在做什麼？」

「泱泱在做餅乾。」他回答，一邊帶李智赫走進廚房。使勁攪拌麵團的馮琪泱抬起頭，跟李智赫打了聲招呼。

「這個很好吃。」張凱誠指著一碗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鮮奶油。

「臭小子，別再偷吃我的鮮奶油了！」馮琪泱爆出了一句未知的髒話。「你他媽有沒有洗手？」

「你會做餅乾嗎？」李智赫發現了一陣及時雨，興奮的問，「江組長請我美感營帶小孩做點心。」

「哦？」馮琪泱挑起眉毛，「做什麼點心？」

「我也不知道...說是要結合二林特產。」

「火龍果？」張凱誠邊吮著手上的鮮奶油邊插話。

「火龍果...之前茜茜做過火龍果乳酪蛋糕。」

「茜茜？」

「一年級的導師，她去年帶六年級。她今天應該有來學校，不過她沒有住宿舍。」

一甲？「她是不是紅頭髮？」

「對！我剛剛看到她的限時，她剛染的。你看到她了？」

「她剛剛在跟江組長說話。」李智赫的喉頭突然一陣酸澀。

「那我叫她過來吧！」馮琪泱開心的說。「我也想看看她的頭髮。」

「等...」不等李智赫的回應，她已經撥下通話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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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髮女子不一會兒就到了。她穿著一身和髮色極相稱的粉色洋裝，像個洋娃娃一樣，臉蛋很精緻，瞳色很淺。她的紅髮在室內看起來像普通的棕色。

她看到李智赫，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茜茜！」馮琪泱向她打了聲招呼。「哇！真的好紅哦！」

她發現她正盯著李智赫，好心的說：「這是五甲的新導師，他叫李智赫。」

她點點頭，沉默的打量著他。「你好，我叫邱蒔茜。」

氣氛漸漸凝結，不知是不是李智赫單方面的感受，感覺她似乎不想與他同處一室。

「泱泱，我先回去了。」果不其然，「家裡還有點事。」

「不吃餅乾了嗎？」馮琪泱顯得有些失望，但似乎並沒有發現兩人之間微妙的隔閡。

「下次吧。」邱蒔茜微笑，便閃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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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吃嗎？」張凱誠一邊咬著奶油餅乾，一邊問。

「謝謝，我...不能吃奶製品。」李智赫說。

「這樣啊...」張凱誠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只好幫你吃掉了。」

「請吧。」

馮琪泱打開了她慣用的食譜程式。「麵包、蛋糕、果凍、麵疙瘩...」

「蛋糕的前置程序還滿複雜的耶。」李智赫說。

「其實分幾組做不同步驟，也不難啦！只是火龍果你要自己切就是了。」張凱誠安慰著他。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李智赫站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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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琪泱很熱心的傳了好幾個食譜給他看，李智赫花了兩個小時，認認真真的寫完了五天的甜點製作流程以及所需材料，咻一聲傳送給江又翔。

「創意點心.docx」

「謝謝，辛苦了」

李智赫看著那個摸頭的貼圖，忍不住微笑著。

「明天就來試做吧」

「好的」

「那麻煩你買材料囉！記得報帳，統編是23415673」

「好的」

第二個任務...買材料。所幸現在還不晚，他迅速記下材料清單後便出門採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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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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