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環城夜色深沈,霓虹光芒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暈開,映照著莎拉疲憊的身影。莫里斯的死,那份詭異的預知日誌,以及那具無人知曉的屍體,已將她對現實的認知撕裂得支離破碎。夢境的重錄與「預知副本」的提示,讓她對自身記憶與現實的唯一性產生了根本的懷疑。她不再被動地等待預言的降臨,也不再試圖逃避那無形的掌控。她決定主動出擊,探訪那些「記憶斷層」——那些被系統刻意抹除的空白,她要親手撕開這層虛假的帷幕,揭露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某日凌晨,莎拉在返回住處時,心頭籠罩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她公寓的門鎖遭入侵,屋內卻無任何損毀的痕跡,徬佛入侵者只是輕輕拂過,不留一絲破壞。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微不可察的、冰冷的金屬氣味,與她白澤血脈覺醒後對異獸氣息的感知有些相似,卻又更為純粹,更為無機。她循著燈光微微開啓的書房進入,每一步都踩在寂靜的恐懼之上,心跳聲如同戰鼓般在耳邊回蕩。書桌前,一名與她容貌近似、氣質卻截然不同的女性正靜靜坐著。她身形纖細,穿著一件剪裁簡單的灰色長袍,面容清秀,卻帶著一種超脫塵世的冷靜,徬佛已與自我情感徹底切離。她的雙眼深邃如古井,沒有任何波瀾,卻又閃爍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智慧,像是承載了無盡的歲月與數據。
「Z12。」她輕啓朱唇,聲音平穩,不帶一絲波瀾,卻如同冰錐般刺入莎拉的心臟。這並非一個名字,而是一個代號,一個編號,一個象徵著某種實驗與數據的存在。莎拉感到一陣眩暈,她扶著門框,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才沒有倒下去。她心中湧起無數疑問,如同海嘯般向她襲來,卻又被對方那種超然氣質所震懾,一時無法開口。Z12,這個代號在她腦海中回蕩,她曾被議會管理局植入異獸基因,擁有預知能力但無語言能力,僅以反覆圖畫呈現時間線。而現在,她卻開口說話了,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悖論。
Z12沒有理會莎拉的震驚,她輕輕推過一份加密資料——《預知載體失效報告Z1-Z12》。文件封面冰冷而簡潔,沒有任何多餘裝飾,卻散髮著令人不安的氣息,徬佛每一頁都沾染著過去的絕望。莎拉顫抖著手接過文件,指尖觸及冰冷紙張,心跳聲越來越快。報告裡頭,鉅細靡遺地記錄了每一個版本的死亡過程與其臨終狀態。她看到一張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孔,卻帶著不同程度的痛苦與絕望,有些面容扭曲,有些雙眼空洞,有些則在瘋狂中自毀。她發現所有版本都有相同特徵:在意識到「預言可被抗拒」之後,便開始產生強烈主觀干預;這導致預言內容與現實之間出現膨脹誤差,最終以精神崩潰、自殺或被系統排除告終。
報告中詳細描述了這些「失敗」案例。例如,某個版本在預知到一場城市級的語義崩潰後,試圖透過大規模的公共演講來「修正」語義,結果反而引發了更嚴重的語義反噬,導致她自己與數萬市民同時失語,最終在意識混亂中撞牆而死。另一個版本則在預知到一次異獸入侵後,選擇提前向議會透露預知細節,結果卻觸發了「未來鎖定機制」,導致入侵提前且規模擴大,她本人則在過載的預知洪流中自我焚毀。這些案例無一例外地證明,主觀的「抗拒」或「干預」,非但不能改變預言,反而會加速並惡化其結果,將預言從「可能性」推向「必然性」,並以更極端的形式顯現。這與莎拉每一次試圖避開某件事,該事件會以更極端的形式回到她身上的經歷完美契合,她只是預言體系中的「避錯樣本」。
「她們都試圖反抗,都試圖改變既定命運。」Z12聲音依然平靜,徬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又像在背誦一段早已編寫好的程序,「但她們都失敗了。她們越是掙扎,預言就越是扭曲,最終導致她們走向毀滅。她們的『自由意志』,只是系統用來測試『變數承載能力』的實驗,每一次的『抗拒』,都只是為系統提供更精確的數據,讓它能夠更完美地預測和控制。」
莎拉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衝腦門。她看到那些「自己」在報告中掙扎,看到她們在絕望中走向死亡,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真實,徬佛她也曾親身經歷過那些痛苦與絕望。她意識到,這份報告不僅僅是記錄,更是一種警告,一種預示,針對她這個「Z13」的預示。
Z12指出,莎拉(Z13)是第一個被納入「語義抉擇模型」測試的預知體。她設計不同於前12體,具備更高語言辨識與情緒調控能力,因此被給予一個關鍵選項,一個看似自由卻充滿毀滅性的選擇:
若選擇沈默,預知將如同軌道,自然滑入現實,無人察覺異常,一切都將按照既定劇本上演,沒有任何波瀾。這代表著對「命運僵化理論」的完全順從,白澤語錄中越多「已定未來」,現實將越無法脫軌。
若選擇說出(告知他人、試圖干預),預言會「即刻化為現實」,且以極端形式毀滅當下世界穩定結構,一切都將陷入混亂與崩潰。這呼應了「語義自毀現象」的描述,部分語言在白澤語書寫後24小時內會自動失效,如同語匯自殺。
這是語言與行動同步化測試,也是Z13唯一存在意義。Z12的聲音如同宣判,冰冷而無情,讓莎拉感到自己徬佛被剝奪所有自由,成為一個被操控的傀儡,一個被困在語言與沈默之間毀滅悖論中的犧牲品。她體內的異獸血脈,此刻正如同一個沈睡的巨獸,緩緩甦醒過來,它所帶來的力量,或許正是這場記憶戰爭的關鍵,也是她能否找到真正自我唯一的希望。
「我所思所說,難道都已被編排?」莎拉強烈反感這種設計,她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她緊握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手心,試圖用肉體疼痛來抵消精神上巨大衝擊。她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牢籠中,每一個想法,每一句話,都徬佛被監控著,被分析著。Z12卻平靜回應:「錯誤從來不是在於你說了什麼,而是在於你以為自己說的是自己的話。」這句話如重錘敲擊莎拉的主體信念,讓她感到一陣劇烈眩暈。她開始懷疑,語言本身是否就是一種預設結構,說話即觸發行為、行為即加速毀滅。她所擁有的自由意志,是否只是一種虛假幻象,一種被系統精心設計的騙局?這與人類陣營對「語言本質:表意、契約、記錄」與異獸陣營對「干擾、污染、封印載體」的對位觀點不謀而合,語言在異獸眼中,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一種可以被操縱的「觸發裝置」。
就在莎拉陷入深思之際,Z12緩緩從書桌前站起,她身形纖細,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機械感。她走到莎拉身前,眼神空洞而深邃,徬佛能看穿莎拉的靈魂。她遞出一個加密語匯:「當你記得我,就代表你已成為我。」這句話如同一個古老的咒語,深深烙印在莎拉的腦海中。說完後,她以某種預先設定的自毀命令結束生命,過程冷靜無波,沒有任何痛苦或掙扎,徬佛只是一個程式執行結束,一個任務的完成。她的身體緩緩倒下,沒有一絲聲響,沒有一滴淚水,只剩下冰冷的空氣與莎拉劇烈的心跳。
莎拉從Z12遺留的記憶晶片中讀取資訊,這是一個微型晶片,閃爍著微弱藍光,徬佛承載著無盡的秘密。她發現「Z12並未全然消失,而是被寫入至Z13神經鏡像之中」。Z12不是離開,而是「成為了莎拉的記憶」。這意味著,Z12的意識、經驗、甚至痛苦,都將成為莎拉的一部分,永遠伴隨她,如同一個無形的影子,時刻提醒著她自己的命運。莎拉感到自己腦海中湧入大量陌生記憶碎片,那些屬於Z12的過去,那些屬於前12個預知體的痛苦與絕望,都如同潮水般向她襲來,讓她感到一陣陣劇烈頭痛。她看到了Z12作為「記憶封印實驗體」的童年,她看到了她以反覆圖畫呈現時間線的孤獨,她看到了她被議會管理局操控的無奈。這些記憶與莎拉自身記憶交織,模糊了真實與虛假的界限,讓她感到自己徬佛同時活在多個時空之中。這也印證了「記憶地位:被吞噬的殘渣/可編造資源」的概念,Z12的記憶被系統「收編」,成為了莎拉這個「副本」的一部分。
莎拉獨自站在城市邊緣,回望即將發生另一場預知事件。夜風吹拂她發絲,帶來一絲冰冷氣息,卻無法吹散她內心深處陰霾。她明白自己只剩兩種選擇:說出真相,讓世界毀於語言觸發;或是永遠沈默,任預知如劇本般落實。她開始理解:「自由意志不是選擇本身,而是能否承擔選擇的毀滅後果。」她感到自己徬佛被困在一個巨大牢籠中,無論選擇哪條路,都將走向毀滅。
她抬頭望向星環城高聳的建築,那些曾經象徵著科技與進步的建築,此刻在她眼中卻如同巨大墓碑,無聲地嘲笑她無力和天真。她想到那些被抹去記憶,那些被篡改歷史,那些被犧牲的預知體,她感到一陣陣心痛。她知道,這場戰鬥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些被剝奪自由,被操控命運的無辜生命。
莎拉陷入語言與沈默之間毀滅悖論。她知道,無論選擇哪條路,都將付出巨大代價。如果她選擇說出真相,世界將陷入混亂與崩潰,無數生命將因此犧牲。如果她選擇沈默,預知將繼續操控世界,人類將永遠被困在虛假現實中,失去由。她感到自己徬佛被置於一個巨大天平的兩端,一邊是毀滅,一邊是虛無,而她必須做出選擇。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狂亂。她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她必須堅強,必須勇敢,必須為自己,為那些被剝奪自由的生命而戰。
她再次睜開眼睛,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她知道,她不能放棄,她必須繼續尋找真相,哪怕這真相會將她徹底毀滅,哪怕這真相會讓她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將成為一個被歷史遺忘的英雄,一個在沈默中為自由而戰鬥的犧牲品。她的選擇,將決定這個世界最終的命運,以及人類是否還有可能擺脫預言的束縛,重獲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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