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靈 - 124 都是因為愛

王宮偏隅，染血的手帕落地，熱咖啡還冒著煙。

「柯西先生，我不會手下留情。」妮琪腳下泛著一波波點與線複合而成的複雜紋路，不斷向外延伸，這是她踏入9級以來，初次全力發動領域。

【通往無限之道】每變換一次不同的紋路，柯西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妮琪接連往前踏步，腳下波紋變得更廣更深，變化的速度越來越快，柯西無暇拭去嘴邊的鮮血，他皺著眉向後退，妮琪是真的打算宰了他，搶過他的符文。

柯西呼呼喘息著，他展開領域的速度過慢，維持起來也相當艱難，面對徒弟的步步緊逼，似乎毫無辦法。

呵，柯西長吐一口氣，血與痰一塊呸落地上。

「看來妳不知何為『收斂』。」柯西一指地上的血，另一手指著染血的手帕，妮琪忽覺柯西指著的兩處產生了劇烈狂暴的引力，將她的身軀與以及領域向兩處瘋狂撕扯。

妮琪悶哼一聲，單膝跪下，左腿被巨力扭曲得幾乎變形。

比起海瑟城那時，柯西此刻將【收斂術】聚焦在極小的範圍內，全力灌注，務求擊潰妮琪。柯西前進了一步，妮琪連雙手都俯撐在地，抗拒著來自左右的狂暴引力。柯西一張胖臉鼓脹如紅氣球，又青又紫，他強行再前踏一步，眼鼻都流出了鮮血。

妮琪的馬尾散落下來，充當髮圈的手鍊閃爍著，左飄右浮，艱難支撐著。她艱難地抬頭，穿過黑長髮間瞪著恩師柯西，她撐地的手指緊緊將地面抓出長長白痕，【通往無限之道】的紋路又變化了一次，紊亂的曲線變得稜角分明，剛硬狂猛，像是堅石鋼鐵衝撞向柯西。

嗚，柯西摀住胸口，氣息突然衰弱，「不肖……徒弟！」他噎著聲罵道，妮琪長嘯一聲站了起來，長髮颯然奔向柯西！

正當妮琪即將碰到柯西，將他納入【序列術】的操縱對象之時，妮琪的耳邊轟然響起一聲劇烈的槍鳴，她的大腦一陣劇痛，七竅同時噴血，這種靈術她再熟悉不過！

妮琪轉過身，只見一道熟悉的瘦削身影眼神複雜地看著她，那男子眼裡有著深情與懊悔、決絕，妮琪從中讀出了他不可撼動的決定，他手上持著一把槍身過長的漆黑手槍，正是擊傷妮琪的【怨憎咒詛之槍】。男子身後還有一名滄桑的中年男子，長相成熟帥氣，他拖著長長的影子走來，在妮琪的眼中，這人的到來象徵著信仰的破滅。

奇可親手毀了妮琪的願望。

「你可……真狠。」柯西癱坐在地，「用我來釣魚？」他喘氣問道，奇可冷冷低視柯西，這陣子和他學了不少，此刻用在他身上實在諷刺。

妮琪：「你什麼時候開始佈局的？」妮琪顫抖著問，奇可深呼吸，面色轉冷：「一搭船離開那座島，我就在想了。」

話語間，羅爾走過來，分別觸碰了虛弱的柯西與重創的妮琪，兩人的氣力與精神一同被『展開』，慢慢散失。

「這樣一來你就拿到柯西和黎曼的符文了。」羅爾說道，語氣帶有些許探詢意味，一旦踏出這一步，便沒有回頭路了。

柯西想站起來，卻跌了回去：「幹得不錯……但我可、還沒……」奇可走上前，彎腰，手放在柯西的肩上，柯西還想起身，被奇可死死壓著。

「斬。」奇可說了一句，羅爾聳肩，手腕一翻，他的掌間浮現一條不斷跳動的弦，此弦上下顫動，永不停歇。

這枚符文名為『連續』，是黎曼臨別前贈予妮琪的禮物。

羅爾盯著手上的弦，踮起腳尖，沉默的影子嘆息了一聲。

柯西：「勒貝格？」

羅爾的影子裡傳出一聲鏗鏘有力的鋒鳴，如寶劍出鞘，錚然斬向天穹。

勒貝格展開了領域【勒貝格事象分割】，趁著柯西最為虛弱、毫無防備之時，斬下了柯西身上的符文。

數十個閃爍著的漆黑圓珠閃現、消失、閃現、消失，重複著此循環，不論它們運動軌跡如何，最終總是有一顆漆黑圓珠會落在奇可的指尖上。

這正是柯西持有的『收斂』。

奇可冷然接過羅爾遞來的弦，將漆黑圓珠全數串起。生命力快速從柯西身上流失，他的頭髮一晌全白，皺紋如螞蟻般爬滿胖臉，他呵呵發出嗚咽，顫抖著雙手，每一處關節都在悲鳴。

在妮琪泫然欲泣的注視下，奇可的身影變得高大，恍若天神，狂暴且不可想像的氣勢佔據了整座宮殿，大地震顫，天空彷彿劈下了萬道雷霆轟鳴著。

奇可一直凝視著妮琪，他不後悔。

承載著複合且難以操控的『概念』，『連續』與『收斂』兩枚符文合而為一，如支柱一般撐起奇可瘦削的身軀，將他推上了至高的巔峰。

奇可．波爾薩諾成功晉升9級靈術師。

……

首都莫利克奈的劇變只有在場幾人知道，甚至躲藏在南方的利姆都不曉得。

電話響起，史邁利斜眼，席爾箭步上前接起電話：「『老鼠』出沒，什麼時候？」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但還是流利地答出了暗號：「黑夜。『女孩』找媽媽。」黑夜是讓席爾確認身份的用語，而找媽媽是找領隊的意思。

「媽媽在打獵，怎麼啦？」席爾笑著回，史邁利抽著雪茄，呼出道道煙圈。

「席爾，姐沒時間跟你開玩笑，請史邁利接電話。」席爾看向史邁利，拿著話筒聳聳肩，史邁利嘆了氣走過來接電話。

「『獵人』打獵完了，回家當媽媽了。請說。」

愛麗絲：「找到格列托了？」史邁利哼氣，以示否定，愛麗絲沉默了會。「史邁利，給他一個機會。」

史邁利：「喂，這話你和妮琪少校說說可以，對我這麼說可就不應該了。愛麗絲，我不是來『賣報紙』的，妳懂嗎？」

「我知道，我和娜塔莉亞馬上就會到了。」兩人已經來到火車站等候，準備趕赴不夜港。

史邁利：「我剛剛去見過魯迪斯中將了，看過陸軍與警察廳提供的情報，格列托已經從第三級管束人物上升到第二級管束人物，愛麗絲，我建議妳別過來。」愛麗絲來了極為可能面對需要肅清格列托的行動。

史邁利：「魯迪斯這混蛋說他不想再看到或聽到有關格列托和他帶走的女孩的消息，愛麗絲，咱們被這老狐狸陰了，但這個陽謀我還不得不跳進去，妳別來了吧。」

原先格列托和羅莎只能監視魯迪斯中將提供的場所與人員，私人莊園可不在列，兩人出現在那邊違反了執法的原則；何況有四名身分不詳的黑衣人闖入，殺死了園丁與伯納，魯迪斯堅持格列托將安婭帶走的行為是勾結黑衣人，打算對魯迪斯不利。

即便現場三具屍體明顯死於格列托之手，缺乏人證的情況下，他們沒辦法對魯迪斯的說詞提出反駁——除非軍情局有辦法證明三具遺體的身分，證明他們是魯迪斯自導自演派來的殺手，而這顯然難以辦到。

「沒其他辦法？奇可上校不可能如魯迪斯所願。」

史邁利：「奇可只是個上校，搞掉沃夫已經很了不起了，這還是因為大衛與德雷克兩位上將默認，我家老大還在盯著，懂嗎？魯迪斯此時的位子穩得很。」史邁利說的老大是塔普上將，為了均衡，他暫時不會將軍部裡的敵人魯迪斯搞垮，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史邁利太瞭解塔普上將的性格了，他凡事求穩求平衡，除非萬一，不會採取過激的手段，他一直不喜歡阿格尼斯與奇可這類人物，這也是塔普將史邁利安插在軍情局的原因。

史邁利：「我們只能搶先魯迪斯一步，先找到格列托，看是要懲處還是判刑，至少還保得住他，這都要看他本人是否願意束手就擒；至於那女孩，不用想，她死定了。軍情局保不住，陸軍也保不住，魯迪斯一定會殺了她。」

愛麗絲：「該死的，羅莎怎麼沒把格列托勸住？」當時的情況很明顯，軍情局的介入只會導致更壞的局面，但格列托不忍心讓伯納與安婭白白喪命。

史邁利：「名義上她是媽媽（行動隊長），實際上羅莎還鎮不住格列托，不論性格還是實力。」

「我應該要在場的。」

「不是妳的錯，羅莎和格列托才是在現場的人。」

愛麗絲：「所以這次我一定要在場。」

史邁利：「交出那女孩他就能活，但他為此宰了三個7級靈術師，我不認為他會放棄。這小鬼實在是善良得讓我想痛罵他一頓，為了一個陌生女孩，值得嗎？」

「他就是這樣的人，膽小、渴望安穩，但又善良耿直。」

「正因如此，他不適合這個陰險的圈子啊。」

「等我。」

「妳盡快。」史邁利掛斷電話，席爾遞了一個探詢的眼神過來，史邁利嚴肅地搖頭，「真的這麼不樂觀？」

「廢話。」史邁利又走到窗邊，抽起他的雪茄。他的目光盯著不遠處魯迪斯中將的住處，門口站著一名神情凶煞、體格魁梧的西裝男子，那人冷冷遞了一個警告的目光過來，史邁利呼出煙圈，不為所動。

「都是7級，現在是晚上，他們要是亂來，我應付得來。」席爾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史邁利沒有回答，他的視線不斷在陰暗的周遭來回，像是在找尋著什麼一樣。

……

一、二、三、四，外面就有四個人，屋內不知道，不過沒看到他的家人，他們感情不好？記得他和妻子結婚多年了，還有一個女兒。格列托透過蟲子遠觀魯迪斯的住所。

其中不乏精氣飽滿、氣血充足的高手，這些人或者精通武技槍法，或者是強悍的靈術師。

強烈的靈覺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

格列托調整了安全帶，緊閉車窗，安婭在一旁，她有些累了，卻始終睜著那雙燃燒般的雙眼，仔細觀察格列托的舉動。

安婭：「你不是要帶我逃走嗎？來這裡可不是什麼聰明的決定。」

格列托：「閉嘴。」他的槍傷處還有些疼痛，他說：「為什麼對我開槍？」安婭閉嘴，她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格列托一手扯著她的頭髮，她大叫一聲。

「妳是啞巴？」

「你剛剛叫我閉嘴的。」

「少跟我廢話，為什麼？」

「軍情局殺了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媽的，軍情局宰了多少人，我他媽哪知道是哪個？格列托低罵，光是這幾個月來，數千具屍體沉入海中，南方的大海幾乎要染成一片血色汪洋。

「你認識一個叫做拜更的人嗎？」

格列托：「認識。妳想幹嘛？」

「殺了他。」

「白癡。他比我強，妳瞧瞧妳。」格列托鬆開了手，安婭頭髮凌亂，怒火中燒。

「還有軍情局一名狙擊手。」格列托像是想起了什麼，瞪大雙眼，轉頭看向副駕的女孩，「妳和瓦薩是什麼關係？」

安婭冷笑，她的嗤聲已經回答了格列托的問題。

「世界上對妳最好的人，就是瓦薩？」又是一個哼聲，格列托心下明白。

格列托單掌成刀，斬斷了緊捆安婭的麻繩。「滾蛋。好好活下去，不要被陸軍的人找到。」他歛住氣息，整個人猶如噴發前的火山、暴風雨前的寧靜。

「被找到就被找到，我遲早要和他們算帳。」安婭扭著發疼的手腕，奮力將腳上的繩子也解了開來。她踉蹌推開門，跌在地上。

格列托低聲說道：「妳會開車吧？開這台，有多遠走多遠。魯迪斯我幫妳解決掉，妳去過妳的日子，咱們以後毫無瓜葛。」

「誰想和你有瓜葛？」安婭幾乎是用爬的爬了起來，裙擺沾滿泥土與灰塵。

「那妳為何要對我開槍？」

「我剛剛回答過了，你這陰沉著臉的低智商昆蟲白癡。」

「妳才是愛裝大人的愛逞強低能小孩。我宰了魯迪斯，就不是軍情局的人了，咱們再也不會有瓜葛，我不會計較妳對我開槍的事，滾。」只要魯迪斯一死，陸軍暫時不會對安婭找碴。當然，目標會移轉到格列托身上，但格列托已經下定決心，他要離開軍情局，他不要再介入這些血腥暴力、陰暗之事了。

「狙擊手叫什麼名字？」

「滾，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你說的，你不是軍情局的人了，證明給我看。」

「……史邁利，他一槍轟了瓦薩，我聽說的。」格列托當時並不在場。「那是任務，那是史邁利的任務。」

「那他可真接了個倒楣的任務。」安婭恨恨地笑。「給我一把槍，你剛剛弄壞了我好不容易搞來的槍。」安婭好不容易站起身來，才發現沒有武器，又坐回位子上。

「我看妳根本沒在聽我說話。」

「魯迪斯還沒死呢，咱倆還有瓜葛，你說對吧？」安婭反問，格列托將槍遞過去，這女孩真的是個瘋子。

「妳百分之百會死的哦？」

「我早就該死了，在三年多前。」安婭淡淡地說。

格列托默然，他們的目標此刻走出屋外，在護衛的簇擁下上車，格列托跟著發動了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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