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日誌 - 海軍日誌(13)

我不得不承認學長說的有道理。有的時候，的確會懷疑自己對待學弟的態度是否太過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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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不要蹲在這裡看電視…… 」看到學弟在健身大廳看電視，怕他挨其他學長罵，我還好意上前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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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人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到一旁拿了小板凳，到距離電視比較近的地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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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剛剛那個學長不是跟你說不要在這個時間看電視嗎？都還沒驗收過，看什麼電視…… 」和我站在一塊，感覺比較凶悍的老兵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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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學長叫我不要蹲著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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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之聲：你在作夢喔！我管你站在看，還是蹲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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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是有代溝嗎？我剛上船也不會這麼不長眼。明明知道還沒驗收完是不可以看電視，也不可以提前洗澡的，可是還是一堆剛上船的菜鳥會這樣做。前幾天在部落格和李逵大有討論到這種不長眼的「兵」和「官」之間的差異。我下了個結論：「兵」作孽，猶可違；「官」作孽，不可活。因為往往這種不長眼的「官」會害死底下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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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印象很深刻，那天下著大雨，居然有學弟跑到甲板上來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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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幹麻跑上來？」我那時候正在值梯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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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派工作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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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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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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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拿著測量的工具，正小心地要往高處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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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先下來…… 你到底要幹麻？！」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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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要我爬上桅杆去做測量，是今天裝備保養的其中一項，他說他下午就到看到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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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你打算就這樣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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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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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知不知道上頭多高，你有沒有懼高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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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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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桅杆上頭會有電的，你連絕緣鞋都不穿，你想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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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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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還沒驗收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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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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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看書，準備好的話，下午來找我，我帶你去找兵器長驗收。保養計畫交給別人去做，隊長如果問，就說我交代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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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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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就跟隊長這樣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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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我先去聲納室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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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隊長會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一下更，隊長便把我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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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養計畫為什麼沒有按時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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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現在外頭下大雨，爬桅杆做測量是件很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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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聽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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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藉口，是事實。下大雨，電工間連絕緣鞋都不借；電戰間也不可能配合；保養計畫要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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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反正照規定，今天要做什麼保養計畫，就是要按時寫在日誌上交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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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養計畫不是已經送到您這了嗎？班長和士官長也都簽名了，現在是您的問題。下雨天，按照規定，有些保養計畫的安排是可以延後的，既然您執意要按時做，我們也已經把日誌交到您手中，數據是我們配合4隊那邊弄出來的，誤差應該不會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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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我不要捏造的數據，一切都要按部就班地來，這樣的東西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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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和您解釋過了，下大雨根本沒有辦法執行，更何況這些數據，就算要人員親自上桅杆還是相同的。有必要讓還沒驗收過的學弟，在下雨天上桅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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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按照安全規定，穿著絕緣鞋和佩帶絕緣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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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絕緣鞋和絕緣手套是不會觸電，但不保證不會發生危險。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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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這些捏造的數據，居然連班長、士官長都簽名？可見你們都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我說要確實的數據，每天所安排的保養計畫要按時做，你們根本都不當一回事。你去叫舵房廣播3隊全體甲板集合，包括所有士官幹部，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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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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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叫3隊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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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後，所有人在甲板上集合。全隊從士官長到最菜的兵全部都被隊長數落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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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上過桅杆嗎？」聽完訓示後，我冷冷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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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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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以身作則。下雨天，這是我所想到的最佳方式，既然您這麼堅持，那就請隊長親身示範，如何爬桅杆做測量？只要您做得到，我相信底下沒有人會有任何意見。以後不要說下大雨，哪怕是發布颱風警報，大家還是會確實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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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是對我的管理有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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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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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你是老兵，我就不敢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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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我是老兵。就算是，那又如何？也不過就是比其他人早個幾天退伍，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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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隊長的手機聲響起，他走到舷邊接電話，而謝班長和呂士官長也過來和我說了幾句話。大概是要我不要這麼正面和隊長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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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給我安分點。今天的事就算了，下次再馬馬虎虎做事，我就連帶處分，知道什麼是連帶處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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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電話的隊長，心情似乎不錯，將隊伍解散後，我又看到他開開心心地拿著手機再講。這就是我們的新任隊長，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情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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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顧人怨的事情還不只這一件，甚至連別隊的人都對他很反感。只要船有任務，像是東北偵巡，那一些執勤是在所難免的，但我最討厭的就是那個時候。聲納在船上的執勤，多半會配合舵房、戰情、電戰等部門，所以只要負責的人員都會戴上所謂的聲力電話。此時，這些部門的人員，都可以藉由聲力電話相互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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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如說，我現在要跟戰情的人員說話，就必須先對著聲力電話的發話器，然後按下上頭的一個按鈕，接著便可以跟對方說話，而對方只要透過聲力電話的耳機，就可以聽到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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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倒楣的我，又跟隊長分到同一更。他是航行執更官，位在舵房；而我是聲納操作手，人在上聲納間。為了讓大家比較好想像那個畫面，不妨想成隊長人在三樓，而我在二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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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戰情-聲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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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情：戰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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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請問024方位，是否有小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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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情： 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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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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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情：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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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秒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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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情：聲納-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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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聲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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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情： 024 ，小目標。是否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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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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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解釋一下，上面對話的意思。上面的意思是，假設我是聲納手，我會先找個方位目標，藉由裝備間儀器上的儀表板來判斷是否有其他船隻。當然，我並沒有親眼看到，因為我是在船裡頭，所以必須做確認。可以透過戰情的雷達，也可以透過舵房兩舷邊的瞭望手，去確認這個目標為何。小目標簡單來說，就是有其他船隻在海面上的意思(不表示船的大小)。抄收的意思，是我已經得知這樣的訊息，並已做好紀錄。對方將訊息報完後，必須問是否抄收，而我得回答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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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對話都是非常公式化的，不能像平時說話那樣，感覺是有點一板一眼。這些口令詞，打從上船所接受到的訓練，就都是死板的，更不允許任何人去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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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咱們的隊長就是不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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舵房：聲納-舵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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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聲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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舵房：值更官說將抄收改成收到，是否抄…… 更正，是否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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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實說，這是我心中的發語詞。對！因為我正在猶豫，我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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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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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回答完，就有聽到聲力電話裡頭，傳來笑聲跟怒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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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共事比較久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想更改口令詞，必須找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不然免談。裡頭的笑聲代表戰情室裡的人正在等著好戲上演，而怒吼聲自然就是我們那偉大的反潛官所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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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時間，我差不多該下更了。我將耳機交給下一更的操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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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剛剛是誰擔任聲納操作手？」隊長從舵房走了下來。人還沒看到，他的聲音就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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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整理值更的紀錄，準備做交接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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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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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叫你把抄收改成收到嗎？為什麼不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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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口令詞是不能隨意更改的。您一將口令詞更改，會讓所有的人不知所措。就連傳達的那個，自己都報錯，這不是很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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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跟我討價還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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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就在我準備要反擊的時候，艦長大人也到了聲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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