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刃‧裁夢 - 裂縫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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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裂縫

鎖夢籠

Jul 7, 2025

14

2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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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東市巷口，有家舊房子，門板斑駁，牆上貼著大紅標語：「此地乃我家，勿容他人侵佔」。

　　每逢七月，屋主便張燈結綵，大擺祭壇，請來幾個唱大戲的，數百人圍觀，鑼鼓喧天，哭聲震天動地。

　　屋主一邊號啕，一邊指著門楣上的裂縫，聲淚俱下地控訴：「這便是外人所鑿，令我家蒙辱至今！」

　　說罷又狠狠望向對門的禾家，彷彿那裂縫是禾家造成的。

　　一旁的鄰里也齊齊點頭，彷如親歷其境。

　　只是，巷口的老人卻始終搖頭：「這房子，本來姓張，七十多年前失火，張家老爺遠走他鄉，忙著自救，巷中無人援手。後來火滅了，房子便換了姓。」

　　新主人將張家的舊傢俱、殘磚碎瓦一一收羅，安在堂中，說是祖傳，並印成小冊，分發鄰里，曰：「欲知家恥，須看此書。」

　　他將張家的失火寫進家譜，痛陳祖上受辱，日日以此為恥，卻忘了自己從未經歷過那場大火。

　　小孩子們讀了，也跟著學哭學罵。

　　更妙的是，屋主靠著這裂縫大做文章，逢人便訴說自家受害史，連巷南頭的小院也被他圈進自家院牆，說是「同仇敵愾」。

　　小院主人不禁抱怨，屋主卻指著那裂縫冷笑，理直氣壯：「你怎能不記恨？你怎能不屬於我家？」

　　有的鄰居心生不忿，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暗暗將自家門牌擦得更亮些。

　　屋主憑這裂縫，年年向遠方親戚申訴苦情，說自家受盡欺辱，日夜難安。

　　親戚們聽了，果然各送些禮物或糧票，屋主便笑逐顏開，家中也熱鬧起來。

　　只是，裂縫卻從未修補，反而越來越大，有時還故意用紅漆描邊，好讓人看得更清楚。

　　偶爾有年輕人膽大，問道：「既然家恥難忘，何不修葺門楣，重振家風？」

　　屋主便怒目相向：「若把裂縫補了，還怎麼證明這是一家受過大辱的正宗老宅？」

　　巷口的狗見多了，索性打盹。

　　牠明白，這裂縫於今不過是收租的憑據，誰哭得久，誰的家就大。

　　張家舊人早已流落他鄉，偶有歸鄉的，只能在門口遠遠望一眼，便被喝退。　

　　新主人哭聲裡摻著歡喜，摻著貪婪，摻著點時新油漆味兒。鄰里也漸漸明白了道理：只要會哭，誰家都能變自家。

　　至於那裂縫，誰還在乎呢？它只是好用的藉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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