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一場災難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dCNySUpo

可能是因為別人的笑，加上我極端渴望別人的笑，有很長時間我都覺得自己是個白癡。畢竟別人能夠輕易而舉地做的事，我都好像無法做到，而我費盡力氣地去做成的事呢，別人看完，也往往是一笑置之。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CgWWdrUAX

當然我有能力做到很多事，但是那些事情（例如寫小說？）往往又不是大多數人所需要的。於是覺得自己白癡的想法，隨之便一層一層地疊加起來因，除了白癡我也想不到其他形容詞可以形容自己。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O8kdjzIK

「白癡」，已近乎深入我的體質，不只別人覺得我是白癡，我是連自己也覺得自己白癡。我沒試過打從開始便自信滿滿能做到某事，然後到了最後真的做到；我更多是覺得自己不可能做到，然後到了最後發現：啊，原來我真的做不到。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sMy8af2P

／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3XOPrlex

後來小學有次奇怪的測驗，它不在校曆表上，測驗前沒有測驗範圍，測驗之後也沒有人把試卷發還給我。我們只是在某日課堂上來了一位不認識的老師，他捧著一疊試卷進來，接著便計時開始測驗。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2A7ylSLb3

測驗卷上的題目非常古怪，上面幾乎沒有字，只有一堆圖形，一開始的題目是許多個不同的九宮格，有些塗了顏色、有些沒有，它們不停換位，好像聖誕節的燈飾。至於題目，就是不斷問我這一格和那一格之後，這個格子應該會移動到哪一格去。我跟著題目做，做著做著，老師便說夠鐘。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CLXL82Q3

測驗靜悄悄地結束了，從沒有人說過不合格的人要留堂，或重測，或有任何懲罰，沒過多久班上便再熱鬧起來，起初還會討論剛才的測驗，後來便是小息吃甚麼，還有班上有誰喜歡了誰。所以我以為測驗已經完結，放學路上也不覺得有異樣。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9RXT0zoy

母親牽著我手，接我放學，她問我：「今天學了甚麼？」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6i4tk4Oi

我答：「中文啦，英文啦……」我把課堂時間表背了一次給她聽，上了常識便說今天學了常識。她點點頭：「有沒有專心聽書？」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un1XS1qA

「有。」我答。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wzIyrQTP

／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QgIJNh1B

隔天課上，課室門外有位老師進來，叫了幾個學生的學號，叫我們出去。我是其中一個。我跟著他走，路上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而且這位老師出了名兇惡（三十多歲的男人，高高大大，教體育），我只敢跟著，不敢問。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iKvPvmDF

他把我們帶離課室，去到走廊盡頭的樓梯旁邊，他說：「學校放學之後會打電話找你們家長，不過不是罰你們，你們也沒做錯事，只是找你們家長談談，之後可能會和你們家長見一見面。」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eqoJD5Tt

他補充說：「但不是那種你們做了壞事的見家長，不要被電話嚇到！哈哈哈。」他笑了笑，說罷便把我們帶回課室。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5yt6Ybxi

和我同行的同學仔，在我耳邊輕聲地問：「吓？沒有做錯事也要見家長？」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1KUnKfF5

我聳聳肩。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de5FwBNQ

／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foL06XkI

傍晚家裡響起一通電話，正在廚房洗菜的母親，在圍裙上擦乾了手便出來接聽。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O42k0HR4

她一聽電話：「喂？是，溫老師？」她沒等人說話，便搶過來問：「個衰仔又在學校搞甚麼事？」她盯著我。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xbftU8Br

我被她一看，嚇得後腦發麻。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07FFcqUp

「見家長？」阿媽握著話筒，向我提高聲量，向話筒的另一邊說：「衰仔測驗不合格啊？」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E01CmSM7

說罷她又聽著，皺著眉（好像聽不明白），「哦、哦、哦」地答。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VWhoR810

她一面盯著我，一面質疑地問：「真的不是他不合格？」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1aYHL3jN

「哦、哦、哦。」她說。我看著她表情上的每個細節，準備她要隨時向我發瘋，預備舉起雙手擋。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5juCKMvWh

她向電話的另一面問：「資優？甚麼資優？」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rxpNCOxt

她拿著電話，繼續說：「哦、哦、哦。」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jTrnM8Ah

她脫下圍裙，放在枱上，找了一張椅子，在電話旁邊坐了下來。她在摺櫈上棟高了一隻腳：「即是測驗成績很好？」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PRkQ77lAt

——「哦、哦、哦。」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UKuGGSyo

「他？他懂甚麼，只是個蠢仔。」假如有人讚她的兒子，她會如常地否認。她向電話的另外一面報上了笑：「也要你們教他教得好……」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ZiEIWhD7

——「啊，是是是……」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6A9mgkOH

「他聰明？」母親眼尾掃視了我一下：「他才不聰明！（笑）他哪裡聰明？（笑）」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76qYUjO2

我呆地看她。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B2xWHR4E

母親對電話說：「他整天發吽呌！戇戇居居。」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4vcOt0f0

／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L6n6WVcQ

我和她去見家長的路上，好像去受刑，即使現在回想起來，我也是覺得是當時的我做錯了事。我想，我是不是在測驗裡面做錯哪條題目，結果才弄得要見家長呢？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6p22givi

老師拿著一幅畫了曲線的圖，指著右面（後來我知道是Normal Distribution），他最使我深刻的一句是：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RWu0AvAB

「羊太，你的兒子，是在這兩區中間。」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UoKGQJ6Z

簡單來說，就是我比正常的聰明聰明了一點，但對真正的「資優」來說，我還是有一點笨。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WjrCxQIz

母親眼尾又向我一瞥，轉而對老師說：「當然啦！他哪會是聰明！」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O6qE7sA5

她開始對老師，數我在家裡的不是：不聽話、做功課慢、作文胡亂地寫、不聽人說話、脾氣差……老師點頭、點頭，本來想把話題拉回到曲線圖上，不過母親還是一直地說。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qLaCHhQz

回家路上我很不開心，覺得真的是自己做錯了事，才見家長。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zGEy3BAK

／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XdSZ6Evy

而且，事實是時至今日（真的是今日）我依然覺得自己是個白癡。無關那些ＩＱ甚麼的，我是從日常生活來說，我真的像個白癡。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USCas2Ee

——整天發吽呌！戇戇居居。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7UaKxqxZ

不過老師這一段話，完全改變了母親對我的教育。她對我的要求變得嚴苛許多。在別人的母親會為孩子考到全級第四而歡天喜地時，我永遠記得，她為了我在數學考試考到98分而不是100分的事，罵了我一整晚——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coa1bKBL

「你在考試有沒有專心過啊！？竟然犯這種錯！」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W8VEQozG

「我整天叫你要專心！你硬是不聽！」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RDYRAkLc

「你做甚麼事，永遠都做錯！」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4tP3x9TT

「我去學學＿＿＿（另一個人名），你看人家全級考第一，你看看你考了甚麼！」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5MH73Xjm

「資優？！」她捏著我的耳朵罵：「你說出去醜不醜啊？！老師還說你聰明？」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yNtCM1QE

「你平時在學校做了甚麼啊？怎樣騙你的老師？」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310fRHH4j

「你這樣也叫聰明？！」

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11Fv1d5SM

ns216.73.216.19da2

我的童年是一場災難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