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我死當你 - 03 煩人與極度煩人的距離

03 煩人與極度煩人的距離

室內溫度24度的適溫，被隔絕在窗簾外的陽光，與難得的假日三大條件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主因。白攸寧與一般的大學生沒有差異，星期六日睡到太陽曬得正烈的中午時分才醒過來。

睜開眼後滑開手機回覆LINE或是滑臉書，意識到自己差不多該去買他的第一頓飯後才緩緩地走去廁所刷牙洗臉。沒有予定去別的地方，只是下樓買飯所以他也不會像上班一樣注意自己的穿搭，隨便換一件衣服抓了錢包和手機，雙腳套上拖鞋就出門。

他住在金雞母旁邊的社區，被大學生們戲稱如同名字一樣大富翁，租金很可觀。

白攸寧壓下呵欠，正想著要吃什麼一祭五臟廟時被打斷：「助教！」

他定睛一看從鐵閘進來，手中都拿著一大兩袋的男男女女，其中的一兩個人印象中是班上的學生。

「你記得我們嗎？四年級的，上老師的系外選修班。」有個綁馬尾穿背心的女生興奮地說。

「我記得。」他虛笑。「你們也住這裡嗎？」

「只有晉偉是，我們是來借這邊的交誼室做文化週的準備。」女生有點心虛。

「我交的使用費跟電費都被你們這些人用了。」白攸寧開玩笑。

「哎喲，別那麼小器嘛。」女生嬌嗔。

「好啦，我當作不知道。先去買飯了。」想要就此退場，不過女生又攔下他。「哎，老師。好人做到底，可不可以來幫忙一下？我們人數不夠。」

「不夠？你們這裡有4個人怎麼會不夠？」

女生開始吐苦水：「本來這系上的事情應是是系學會的人去做的，那些大三的學弟妹啊都推說很多事情做，又說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準備。最後才派出兩個人來。我們去年是幹部，有經驗就只能幫忙啊！」白攸寧留意到站在她身後一男一女慚愧地低下頭來。「別以為大四課最少所以最有空，我們要寫畢論，還有準備畢業考啊——」

「好、好了，你想要我怎麼幫你？我不是經濟系出身的哦。」白攸寧怕了她。

計劃得逞的女生笑著合什雙掌，「老師你只要煮東西就好。看板和裝飾都交給我們。」

「哈？煮東西？」

無端被卷入的白攸寧吃著星期六日都開門的吃飯大學的蝦醬炒飯，看著女生對著學弟妹講解，悄悄地對另一個叫晉偉的男孩問：「如果我溜回去，她會發現嗎？」

「一定會吧。」晉偉笑了。「不好意思，把助教叫住害你要陪我們。」

「我今天沒事做，本來的打算只是買便當回去追劇而已。」他沒精打彩地把飯送到口中。

「所以你們考慮賣什麼？」

「上次冬天的校慶園遊會上賣湯圓，賺得不錯。」晉偉找到之前的照片給他看。

「這次是夏天，湯圓行不通。」

「我們有想過賣冰。」

「賣冰要考慮到租器材、衛生問題，還有存放的冰櫃。」他分析。

「目前知道資工系打算賣飲料。」晉偉說。

「那可以跟他們合作啊。像便利店買飯糰再加購飲料只要35塊那般。」他建議。「對他們而言也可以增加客源。別以為只有資工系賣飲料，飲料可是最賺錢的，成本低又大量。」

「這點子不錯。」晉偉眼神一亮。「所以我們要賣熟食嗎？」

「逛一大圈後都會想吃點香口的東西，又可以吸引下課的學生來買可以填飽他們肚子的食物。」白攸寧不知不覺之間認真起來。

「烤香腸嗎？」

「那不夠特別啊。你吃香腸會飽嗎？」

「炒麵？」

「這個不錯。」白攸寧點頭。「還可以賣煎餃。」

「聽起來像是日文系的擺攤。」晉偉開玩笑。

一開始硬拉白攸寧過來的女生瞧他們聊得正起勁，偷偷拍了他們的照片，傳給正在家裡打遊戲的林英哲。

剛好結束一場中間稍作休息時，他滑開LINE看到袁依潔傳過來的照片，馬上放下手中的可樂。照片裡是穿著寬鬆白素色上衣淺藍牛仔褲，頭髮也沒有上髮蠟乖乖地貼在臉側，戴著眼鏡看上去更像鄰家大哥哥的助教和側著身的晉偉，顯然兩人聊得愉快。

「在哪？」他傳了一句。

「大富翁交誼廳。」對方回覆，最後傳了一個比讚手勢的卡通貼圖。

「好。」林英哲換下睡衣，裡面穿一件素色上衣外搭淺色牛仔外套，離開房間前走到全身鏡前檢查髮型。「媽，我出門一下。」

「今晚回來吃飯嗎？」看著電視節目的林姨吃著水果問。

他看了一眼手錶，「我打電話回來跟你說。」套上運動鞋戴上頭盔出門。

等一下經過便利店順便買飲料過去吧。

林英哲騎上機車啟動引掣。

晉偉回房間拿煮食用具、調味料，白攸寧繼續把便當吃完，等他回來後便一起去附近的超市買材料試做一次。

「助教。」袁依潔露出一個讓他頓生不好預感的微笑。「我們的救星來了！」

「那我要回去囉。」他立馬蓋上便當盒收拾起來。「反正已經給你們一些建議，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不行！助教！回來！」女孩眼看白攸寧推開交誼廳的門，真的想撒手不管，急得馬上跟著跑出去，拉著他的手。「拜託助教！」

「你們在幹什麼？」沉厚帶著冷漠的語調的聲音傳過來。拿著飲料的林英哲從側面洗衣房上面的樓梯進來，第一眼就看見女生拉住白嫩嫩的手臂，便快步走來。

「原來如此，用顏值來決勝負嗎？」白攸寧一看就知道女生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正是。我們系上擁有這麼寶貴的資源，當然要物盡其用啊。」袁依潔得意地笑。她接受到男孩冰冷的眼神後心虛一笑後不露痕跡放開自己的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被當成資源看待的當事人沒有抗議，反而有點無視女孩的意思。「都是因為你的好同學。」白攸寧自覺地從他手裡接過一瓶烏龍茶。

「欸我們的份呢？」袁依潔瞧他另一隻手空空問。

「你們好意思叫小白來幫忙卻沒有報酬。」林英哲給她一個白眼。

「不公平！對助教那麼好，把我們這些在一起四年的朋友當作什麼了！」她嘟起嘴巴來，那是天然不做作的可愛。白攸寧猜，她應該很受男生歡迎。

林英哲別過臉去，懶理女孩的撒嬌，於是站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助教，清楚看見女孩見男孩的反應後眼底的不甘和嘴邊一抹自嘲似的微笑。

空氣突然變得有點沉重。

此時晉偉推開玻璃門出現，帶著驚訝的眼神，「你竟然來了。之前跪著求你也不答應。」

「剛好有空。」林英哲見助教使勁想要擰開瓶蓋卻一直失敗，於是拿過去一下子擰開後還給他。白攸寧小聲道謝。

「我們要去全聯買材料，試做一下文化週擺攤賣的熱食。」晉偉說著卻一直留意三人之間奇妙尷尬的氣氛；林英哲和助教時不時小聲聊著天，尤其林英哲那個專注的眼神是他不曾看見的，而袁依潔則是別開臉，刻意不去看他們兩人。

有趣。他心裡暗笑。

「英哲騎車過來的嗎？」

「對。」

「你可以載助教下去買菜呀。順便買今晚的菜。」晉偉微笑。

「你會做菜？」林英哲以為是晉偉掌廚。

「之前留學時做過廚房內場，勉強會做一兩個菜。」白攸寧不知道為何害羞起來。

林英哲點頭，「我載你。」

白攸寧不是沒有坐別人的車的經驗，坐後座都慣性扶著置物鐵桿。

「抓住我的腰。」林英哲開車前轉頭說。

白攸寧把身搭在前面的他的肩上，處於少年與大人之間的大男孩，不像成熟男人寬厚的肩膀，卻比少年多了一份安心感。

感覺到肩上的溫暖，他微微一笑。

林英哲那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大富翁門口是個急上坡十字路口，上到了全家後又一個急下坡，而前面駕車的人沒有減少速度直接衝下去，他怕一個重心不穩，於是雙手交疊纏住男孩的腰，牢牢地貼在男孩的後背。

到男孩輕拍腰間上的手他才知道已經到達超市的門口。

「小白那麼害怕嗎？」林英哲坐在前面輕笑。

「你這小子！誰怕了！」他馬上鬆開手，解開頭盔下車。臉上浮現可疑的潮紅可愛得不得了。林英哲盯著他一會兒後伸手亂搔一把他的頭髮後沒有開口走進超市。

「豆芽菜、高麗菜、紅蘿蔔、韮菜⋯⋯」他喃喃自語，把提到的蔬菜放到乖乖跟著後面的手推車裡，林英哲看著他專心研究拿哪一個的模樣，神情也跟著柔和。

「欸我不吃紅葡蔔。」他嫌棄地說。

「你是小朋友哦？」白攸寧無視他的抗議。

「我今年七歲。」他倒是玩了起來。

「幼稚。」他失笑。

最後他還買了一排雞蛋和冷藏餃子。

當白攸寧掏出錢包來要付錢時，林英哲比他更快一步遞出了一千塊出去。

「你幹嘛？」

「你不用付。」他堅持。

白攸寧準備開口時，收銀台的大媽笑得慈祥，點頭稱讚：「真是個好哥哥啊，長得又帥。」又補了一句：「弟弟也是小帥哥。」

一聽到大媽叫林英哲作哥哥，料想是身高和體型的緣故，也表示他的臉比較年輕。

想到這裡心裡就美滋滋，順勢叫：「欸老哥。」

林英哲看他得意的模樣搖搖頭失笑，又伸手亂搔他的頭髮一把，動作流利得讓他心裡升起一絲異樣，一時之間愣住沒有反抗。

「怎麼了？」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孩拎著所有的塑膠袋走到階梯上，他搖搖頭快步跟上。

回程的路上林英哲把塑膠袋掛在前面，白攸寧的雙手主動放在他腰間，前面的男孩沒說話，有時候手覆在男人略小的手背上，又隨著迎面而來悶熱的微風不露痕跡地移走。

除了示範炒麵和煎餃，他多做了一道蛋炒鮪魚紅蘿蔔絲。

「助教你會甩鍋哦，動作好帥！」袁依潔眼睛炯炯有神，之前的陰霾像是一霎的錯覺。

「這是什麼菜？從來沒見過這種做法。」林英哲站在他身後，毫不客氣地從白攸寧手中拿走筷子，直接夾鍋裡的紅蘿蔔絲。「完全沒有苦味。」他瞪大眼睛，一臉好奇。

「這一道是加了米酒和砂糖，再加鮪魚肉碎和韮菜下去翻炒，吃起來不像平常吃的蘿蔔絲炒蛋。」他解釋。

林英哲又多吃了好幾口，晉偉急忙叫住他，才不情願放下筷子。

「你不是最討厭吃紅蘿蔔了嗎？」袁依潔小聲問他。

「可是我愛吃他做的菜。」林英哲回答。

女孩笑容僵硬，如畢業晚會跟陌生同學拍照時硬擠出來的虛假微笑。

「助教以後可不可以請你幫忙做晚飯？」吃得肚皮要撐起來的晉偉認真地問。

「不可以。」在白攸寧開口前，林英哲搶著回答。

「為什麼？」

「小白會累。」吃完飯後他正在幫忙洗盤子。

「我從一開始就想問，為什麼你叫助教小白？」晉偉忍不住好奇。

「因為他是小白。」他如此說道。晉偉沒趣地嘖一聲，白攸寧盯著他認真洗碗的側臉。

完成任務的眾人，一頓飽餐後打鬧一陣子後，差不多時間回家。袁依潔領著學弟妹走出去，林英哲戴上頭盔騎上機車，沒有急著離開。白攸寧站在他旁邊目送他。

「你會覺得我很煩嗎？」他突然開口。

戴眼鏡的男人嚇一跳，歪著頭細心思考著，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疑惑。

「你的確有點煩人。」他說。「正因如此，我才跟你說話、做菜給你吃。」

「你會討厭嗎？」他又問。

「我討厭你的話，你會討厭我嗎？」白攸寧笑了。

男孩沉默一會兒。「好好休息。」說罷駕車離去，留下男人站在原地。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答案很簡單。

白攸寧目送他逐漸離去的背影。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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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煩人與極度煩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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