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七章會活很久很久-1

她睜開眼時，天花板不再是熟悉的白色，而是一片淡金色的柔光，像是日落灑在窗簾上的餘暉，又像是童話裡才會出現的夢境之境。空氣裡飄著一種甜甜的香氣，像剛出爐的蛋糕，又像溫熱紅豆湯的味道，輕柔地包裹著她的鼻尖。

「......咦？」

她從床上坐起來——沒有點滴、沒有針孔，也沒有那種疲憊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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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好輕！

像棉花糖那樣輕，輕到只要風一吹，她就能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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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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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乾淨而明亮，像銀鈴在風中微響。

她轉頭，是那個昨天出現的小男孩——那個說是來實現願望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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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他穿著一件藍色連帽外套，帽子微微滑落到肩膀後方，手裡拿著一顆晶亮的彈力球，一邊轉著，一邊對她露出純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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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醒啦～我們可以來玩遊戲了！」

「........這裡是哪裡？」奈央環顧四周。這裡不像醫院，也不像家，更像是一個她從未去過、卻又莫名熟悉的地方。像是記憶與幻想混合出來的空間，有既視感，卻拼不出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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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你心裡想去的地方喔。」男孩笑著說，聲音輕得像羽毛。

「你想自由、想不痛、想開心，所以我就幫你造出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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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遠方一指，那是一大片草地，鋪著乾淨的青草，有搖搖馬、溜滑梯，還有一個巨大的充氣跳床。陽光灑落在跳床上，像奶油鋪在棉花糖上，柔軟又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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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們先玩第一關！跳得最高的人，可以許一個願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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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真的嗎？」奈央遲疑了一下，但看到那繽紛的世界，以及從未體驗過的輕盈感，她忍不住笑了：「好——那我要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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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奔跑、跳躍、翻滾，像兩顆失控的氣球從草地彈到天空，又從天空掉進像雲朵一樣柔軟的蹦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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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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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奔跑、這樣笑得肚子痛了。這個地方一點都不像病房，沒有針管、沒有藥味，甚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她像變成一隻自由的小鳥，永無止盡地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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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笑著倒在草地上的時候，有個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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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玩什麼呢？我也可以加入嗎？」

她猛地坐起身，眼睛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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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田中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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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上次做香包課時的那件毛衣，毛線的紋理依然溫暖柔和，笑瞇瞇地站在她面前。

爺爺手上還拎著那牛皮紙袋，奈央認了出來，裡面一定有紅豆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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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爺爺……！？你不是……你不是已經……」奈央震驚的睜大雙眼，看著眼前和藹的老人，口中結巴著。

她不敢置信回頭看向清，而一旁的男孩笑嘻嘻地說，

「是夢喔～當然可以出現啦！夢裡什麼都能實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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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帶了朋友一起來喔！」爺爺轉身，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從他背後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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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她舉起一隻手用力揮舞，「我也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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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香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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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穿著住院時的病服、熟悉的毛帽，一如既往的活蹦亂跳。

兔耳朵隨著上跳下跳的晃呀晃，整個人跟兔子一樣輕盈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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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愣了一下，眼眶忽然就濕了——她也不確定為什麼，只是忽然很想哭，很想把他們都抱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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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她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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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大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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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始玩鬼抓人、跳房子、拔河、溜滑梯。陽光像金色的棉絮灑在臉上，空氣中沒有病痛、沒有藥味，只有一直、一直的快樂和奔跑不盡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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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午玩到傍晚，他們坐在草地上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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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香織做的蛋糕，她笑著說是畫畫課偷偷學的、還有爺爺帶來的紅豆燒，熱呼呼的，香氣濃得不像夢，還有清帶來的爆米花糖與氣球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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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抱著膝蓋坐在草地上，看著身旁她最難以忘懷的兩個人。她笑著，但眼神開始飄遠，像是什麼浮在眼前的霧擋住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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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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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夢呀。」清笑著回答，聲音一如往常地乾淨。「你不是說～你想要一個沒有痛的世界。這裡就是你要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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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奈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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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拼命跑、拼命跳，但膝蓋上連一點擦痕都沒有，甚至連灰塵也沒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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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掐了一下自己——卻沒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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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冷冷麻麻的空洞感，從指尖一路竄進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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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覺得——這裡好像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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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像夢了，也太不像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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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像是察覺了她的遲疑，笑著從草叢裡摘出一串用葉子編的小皇冠，輕輕地為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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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姊姊，今天你是我們的女王，所有願望都會實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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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起哄：「對對對，許個願望啦！」

爺爺也微笑著，用他的大嗓門說：「你想做什麼，爺爺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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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三人圍在中間，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閃著柔光的小蠟燭。那火光不像真正的火，是淡淡的光，像霧、像水波，也像一顆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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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看著那光芒，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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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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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忽然像凍結了一樣，跟奈央想像中不一樣。

香織低下頭摳著指甲沒說話；爺爺依舊微笑，但眼神忽然變得朦朧起來，像窗戶起了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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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有點慌張的抬起頭，與清對上眼，與另外兩位不同的是：他是唯一還在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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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眼神亮晶晶的，像一片剛被晨露洗過的玻璃。

「那你要許得認真一點喔，要從心裡最深最深的地方許出來——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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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遊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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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他輕聲說，語氣卻溫柔得像是在說悄悄話，「這是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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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她歪著頭，眼神裡寫著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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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真的真的想要活著，那就把那個『願望』給我，我幫你守著它，好不好？」

他的聲音太溫柔了，眼神太乾淨了，像剛洗過的湖水，透明得讓人找不到疑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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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像望進鏡子裡的自己，看到一個虛弱卻拼命想活下去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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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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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活下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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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話，他站起來，雙手啪地拍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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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啦！遊戲到這邊先告一段落，接下來——我要幫你實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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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香織與田中爺爺也恢復原本溫柔的笑臉，他們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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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笑著說：「再見囉，奈央。你一定要加油喔。」

爺爺輕聲說：「你是個很好的孩子，爺爺一直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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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她揮手，眼裡似乎失去了光，看得奈央內心慌亂油然而生，身體楞的一動不動，這不是他們兩個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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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前的「香織與田中爺爺」就像是急著退場一樣，沒有回應奈央那疑惑又慌亂的表情。

他們如同程序般，轉身一步步走進金色的夕陽裡，像是被光緩緩吞沒，溶解在那片純白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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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回過神，伸手想追，卻被清輕輕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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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追啦，他們是我幫你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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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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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吧，這是夢。你希望他們陪你玩，所以我就讓他們出現了。他們不是活的，只是你記憶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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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笑，可是那個笑容，忽然變得有點空，好像糖果紙雖然包得漂漂亮亮，裡頭卻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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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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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她竟然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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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光線照著一切，但地面上，唯獨沒有她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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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開始發冷，胸口有一種慢慢被抽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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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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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夢，好像真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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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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