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之時 - 墜海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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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海

豆雅

Jul 13,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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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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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風總是帶著鹽的味道，混著遠方潮水翻湧的聲音，輕輕拍打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每一聲浪，都像是低語的呼喚，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像是某個聲音，一直在等著她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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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雲層低垂，天色灰得像將落未落的暮霧。沙灘上的人群早已散去，唯有一個孤單的身影靜靜走著，宛如一滴即將被海吞沒的墨。她的鞋子早被海水浸透，褲腳溼答答地黏在皮膚上，指節微微發白，像是握著什麼又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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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得比預期還早。浪花被吹得歪斜，礁石邊濺起細碎白沫。遠方的海鷗鳴叫聲逐漸遠去，沙灘被夜色慢慢吞沒，時間彷彿也開始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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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方向，彷彿在確認是否該轉身離去。可腳步遲遲沒有移動，像是被什麼無形的線牽住了靈魂。那是一種莫名的感覺——不安、熟悉，又近乎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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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突如其來的浪猛然拍上岸，打濕了她的腳踝。她驚呼一聲，身體一晃，沒站穩，腳下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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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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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瞬間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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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冰涼、黏稠，像無聲的手掌，將她緊緊拉入懷中。她張口想呼救，卻只吞下一口苦澀的海水。四肢掙扎著，指尖劃過的只有翻騰的水紋與浮游的沙粒。她感覺自己像被拖入了一個無底的夢，重力與方向感一點一滴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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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聲音變得遙遠，只剩心跳在胸腔裡擂響——「砰、砰、砰」——那是一種被遺棄的聲音，孤獨地與水流對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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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識時，一股暖意，忽然從身側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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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陽光，也不是幻覺，而是一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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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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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落向海底，而是落入某個溫柔卻異樣的臂彎。那個懷抱穩定有力，像是為她而存在的溫度，隔絕了所有冷冽與黑暗。她的呼吸開始平緩，意識雖然模糊，卻莫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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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模糊間，她看見了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像是夜海裡燃起的光，寂靜、冰涼，卻帶著濃烈的情感。那雙眼睛裡藏著風暴與溫柔，像是經歷過千年的等待，終於遇見了唯一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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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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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肌膚泛著水中生物特有的光澤，銀白色的長髮在水中漂浮，宛若星辰倒映。他的五官精緻得近乎夢幻，卻又透著一股過分真實的憂傷。胸膛溫熱，卻有著與海水不同的脈動，而在他腰際以下——是一條覆滿銀鱗的魚尾，優雅地輕擺，在深海中掀起水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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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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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眼，心中的驚訝還來不及轉化為恐懼，就被他的指尖輕輕點上額心。那一瞬間，萬籟俱寂，世界彷彿只剩他們兩人，與水流中的寂寞與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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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念頭，毫無預兆地湧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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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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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低語，帶著某種難以抗拒的熟悉。像是一封封從深海寄出的信，終於找到了收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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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像是被那聲音定住了思緒。心頭微微顫抖，某些被塵封的畫面浮現在意識邊緣——斷斷續續的海灘、銀光閃閃的鱗片、掌心輕觸濕潤皮膚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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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臉頰，指尖顫抖，像是在觸碰一件終於尋回的遺物。眼神哀傷卻溫柔，如同等了一千年的潮水，終於湧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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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模糊前，她最後一眼望見的，是他臉上的輪廓——美得不真實，卻又如此熟悉，像某段被遺忘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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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去了知覺，卻未曾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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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墜落——不，是一場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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