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巴勒莫,空氣裡沉澱著海風的鹹澀與豐收季特有的甜膩。陽光依舊熾烈,慷慨地潑灑在諾曼王宮鑲嵌著彩色馬賽克的高聳外牆上,金紅交織,燦爛奪目,彷彿要將整個王都熔鑄成一塊巨大的琥珀。街道上人聲鼎沸,商販的叫賣聲、車輪碾過石板的轔轔聲、駱駝隊頸間鈴鐺的清脆撞擊,還有遠處港口隱約傳來的號子和海浪聲,交織成這座地中海明珠獨有的喧囂樂章。
費德里科·托迪勒住他那匹健碩的安達盧西亞黑馬「烏雲」,馬兒打著響鼻,在擁擠的「卡薩羅大道」上有些不耐地踏著步子。他身形挺拔如海岸邊守望的礁石,一身深藍近墨的緊身武服外罩著打磨光亮的半身鎖子甲,肩頭披著一件質地厚實、滾著銀灰色毛邊的深色斗篷,即使在這五方雜處的王都街頭,也顯得卓爾不群。他年輕的面龐輪廓分明,鼻樑高挺,一雙灰藍色的眸子沉靜如秋日的第勒尼安海,映著周遭的繁華光影,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這份沉穩與他的年紀並不完全相稱。
「讓開!讓開!王的隊伍!」前方傳來衛兵粗糲的喝斥和銅號的長鳴。人群如被無形的手撥開的潮水,迅速向街道兩側退避。塵土微揚中,一隊盔甲鮮明、神情肅穆的皇家近衛騎兵護衛著核心的華蓋馬車隆隆駛過。車窗的絲絨簾幕微微掀起一角,露出裡面端坐著的身影——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兼西西里國王,腓特烈二世。他正值盛年,面容瘦削而銳利,目光透過簾幕的縫隙投向他的都城,深邃難測,彷彿盤旋於天際、正俯視著領地的獵鷹。那目光似乎在不經意間掃過人群邊緣的費德里科,短暫停留,隨即移開,窗簾也悄然落下。
「那就是『世界奇蹟』?」旁邊一個裹著頭巾的香料商人低聲問同伴,語氣裡滿是敬畏與好奇。
「除了陛下,還有誰能有這般氣勢?」同伴嘖嘖稱奇,「聽說他這次巡視,不僅要看秋稅,更要親自遴選武勇之士,充實他的『鷹衛』。」
費德里科靜靜聽著,嘴角牽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他輕輕一夾馬腹,「烏雲」順著人流讓開的空隙,繼續向王宮前的競技場方向穩步前行。陽光下,他鎖子甲的金屬環片閃爍著點點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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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西側巨大的橢圓形競技場早已被喧騰的人聲和熱浪填滿。層層疊疊的石階看台上擠滿了衣著各異的民眾,貴族們佔據著帶遮陽篷的專屬席位,僕役們穿梭其間,奉上冰鎮的葡萄酒和鮮果。空氣中瀰漫著皮革、塵土、汗水和興奮的氣味。場地中央鋪著厚厚的黃沙,幾處暗褐色的斑塊是昨日或更早之前戰鬥留下的印記。
費德里科將「烏雲」交給場邊侍立的自家侍從——一個名叫盧卡、臉龐還帶著少年稚氣卻眼神堅毅的小伙子。他解下斗篷遞給盧卡,露出全副武裝的身形,活動了一下肩頸關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他的目光投向場地對面,那裡站著他今日的對手:三位身材魁梧、滿臉虯髯的諾曼騎士。他們身披沉重的鏈甲衫,外罩繡有各自家族紋章的罩袍,手持寬刃騎士劍和蒙著皮革的鳶形大盾。為首的騎士鬚髮皆赤,眼神挑釁,正與同伴大聲談笑,對費德里科這般「輕裝」的對手似乎頗為不屑。
「雪山派的小子?」赤鬚騎士聲如洪鐘,隔著沙場傳來,帶著濃重的諾曼口音,「聽說你們喜歡在雪堆裡打滾?這裡可沒有雪,只有滾燙的沙子和我們諾曼人的劍!待會兒可別哭著找你的雪山媽媽!」他的同伴爆發出粗豪的嘲笑。
費德里科神色平靜如初,只微微頷首致意,並未出言反駁。他緩緩抽出懸在腰間的佩劍。劍身狹長筆直,泛著一種奇異的、彷彿終年不化冰雪般的森冷白光,與周遭熾熱的環境格格不入。劍柄包裹著深色的鯊魚皮,握在他修長有力的手中,穩如磐石。他左臂上套著一面小巧精緻、表面蝕刻著雪山峰巒紋路的圓盾。他擺出雪山派起手式「雪嶺峙立」,劍尖斜指地面,雙膝微屈,重心下沉,整個人瞬間如一座沉穩的山嶽,靜待風暴來臨。
「鐺——!」裁判官高舉的銅鑼被重重敲響,聲浪壓過了全場的喧囂。
赤鬚諾曼騎士發出一聲戰吼,如同出閘的蠻牛,率先發動衝鋒!沉重的腳步踏得沙塵飛揚,巨大的鳶盾護住大半身軀,寬刃騎士劍藉著衝勢,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一記勢大力沉的「怒濤劈斬」,直取費德里科左肩!他的兩位同伴緊隨其後,呈犄角之勢包抄而來,劍光閃爍,封鎖了費德里科左右閃避的空間。看台上響起一片驚呼,不少貴族淑女甚至掩住了眼睛。
費德里科的眼神驟然凝聚!就在那寬刃巨劍即將及體的電光石火間,他動了!不是後退,亦非左右閃避,而是迎著那狂暴的攻勢,身形驟然壓低前衝!動作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雪山派輕身步法「踏雪無痕」被他施展到極致,腳下沙塵不起,整個人幾乎是貼地滑行般從那勢不可擋的劈斬下方險之又險地掠過!冰冷的劍鋒擦著他飛揚的髮梢掃過,帶起的勁風刺痛了他的臉頰。
掠過赤鬚騎士身側的瞬間,費德里科手中那柄雪色長劍由極靜化為極動,手腕以一個微小卻精妙絕倫的角度一抖一送,劍尖並非直刺,而是劃出一道短促、精準、凌厲如冰錐的寒芒,自下而上,閃電般啄向赤鬚騎士左腿膝蓋外側的脛甲連接處!
「叮——!」
一聲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脆響!伴隨著輕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
赤鬚騎士只覺得左腿外側脛骨部位猛地傳來一股尖銳至極的震盪和穿透力,彷彿被一根燒紅的冰錐狠狠鑿中!他那看似堅固的鋼製脛甲關節處,竟被那凝練到極致的一點寒星硬生生撕裂開一個指頭大小的破口!劇痛讓他龐大的身軀瞬間失衡,衝鋒的勢頭戛然而止,發出一聲痛楚的悶哼,踉蹌著向前撲倒。若非他戰鬥經驗豐富,及時用大劍拄地,幾乎就要當場跪倒。
全場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為洶湧的聲浪!驚嘆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激動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
費德里科一擊得手,毫不停留。藉著前衝之勢,他足尖在沙地上一點,身體如陀螺般流暢地旋轉,巧妙地避開右側包抄騎士橫掃過來的劍鋒。那騎士一劍落空,正待變招,費德里科旋轉中的長劍已順勢帶出一道冰冷的弧光,以同樣刁鑽詭異的角度,再次精準無比地啄向他右腿相同的位置——脛甲關節!
「鐺!嗤啦——!」
又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與撕裂聲!第二名諾曼騎士慘叫一聲,右腿脛甲應聲破裂,整條腿瞬間失去支撐,龐大的身軀轟然側倒,激起大片沙塵。
第三名諾曼騎士見兩位同伴瞬間受創,雙眼赤紅,狂吼著將全身力量灌注於雙手大劍,一記毫無花巧、力劈華山的「山崩斬」,當頭罩向費德里科,劍風壓得人呼吸為之一窒!他要以絕對的力量碾壓這靈巧得可惡的對手!
面對這泰山壓頂般的攻勢,費德里科眼神冷冽如冰封的湖面。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將全身的勁力灌注於雙腿,腳下生根般釘在原地,口中清叱一聲:「斷!」
雪山派秘技——「斷崖突刺」!
他持劍的右臂筋肉瞬間繃緊如鋼索,整個人與長劍彷彿融為一體,化作一道決然無回、刺向萬仞絕壁的凜冽寒光!沒有繁複的軌跡,只有最直接、最迅猛、凝聚了全身精氣神的筆直一刺!劍尖破空,發出「嗤」的一聲銳響,直指第三名騎士因全力下劈而略微暴露出的右腿脛甲正面!
「鏘——!!!」
這一聲巨響猶如洪鐘炸裂!火星四濺!
費德里科手中那柄雪色長劍的劍尖,在恐怖的力量對撞中,竟硬生生穿透了第三名諾曼騎士最為厚實的脛甲正面!鋼鐵被強行撕裂、洞穿!冰冷的劍尖帶著無匹的穿透力,直接刺入騎士脛甲下的護脛軟墊,甚至觸及了皮肉!
「呃啊——!」第三名騎士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雙手巨劍脫手飛出老遠,整個人如同被伐倒的巨樹,轟然跪倒在沙地上,雙手死死抱住劇痛鑽心的右腿,鮮血迅速從破裂的甲片縫隙中滲出,染紅了黃沙。
全場沸騰了!歡呼聲、口哨聲、難以置信的驚嘆聲幾乎要掀翻競技場的頂棚!貴族席上矜持的女士們也忍不住站起身來,用力鼓掌。費德里科緩緩收劍,雪白的劍身上不染一絲血跡,依舊散發著森森寒氣。他呼吸微促,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但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掃過倒地的對手,確認他們失去再戰之力後,才向著皇帝所在的中央高台躬身行禮。
高台之上,腓特烈二世一直冷峻如岩石的面容,此刻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深邃的鷹目中掠過毫不掩飾的欣賞,微微頷首。侍立在他身側、鬚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宮廷總管上前一步,展開一卷羊皮詔書,朗聲宣讀,聲音洪亮地壓過場中喧囂:
「奉陛下旨意:鑒於費德里科·托迪,勇武過人,技藝卓絕,於王前御試中盡顯騎士風範,特賜『金雀花騎士徽章』一枚,以彰其功!望爾等以之為勉,忠勇衛國!」
一枚精緻絕倫的徽章被總管雙手捧出。黃金鑄就的底座上,以細如髮絲的金絲鑲嵌著數朵栩栩如生的藍色琺瑯金雀花,花瓣舒展,花蕊處點綴著細小的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這不僅是榮耀的象徵,更代表了皇帝的青睞與進入帝國核心武力的入場券。
費德里科單膝跪地,雙手恭敬地接過那枚沉甸甸、光華流轉的徽章。徽章入手溫潤,卻又帶著權力的重量。他清晰地感受到高台上那道鷹隼般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帶著考究與期許。
「謝陛下隆恩!」他朗聲回應,聲音沉穩有力,在偌大的競技場中清晰地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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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耀的餘溫尚未在胸中完全平復,費德里科已帶著侍從盧卡,策馬離開了喧囂鼎沸的王宮區域。夕陽將巴勒莫迷宮般的街巷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白日裡的燥熱漸漸退去,海風帶來了涼意和更濃郁的鹹腥。他們穿行在「阿米拉格利亞區」錯綜複雜的小巷中,兩旁是密集擁擠、牆皮斑駁的石砌房屋,晾曬的衣物像彩旗般懸掛在狹窄的頭頂上空。空氣中混雜著烤魚、橄欖油、陳年葡萄酒桶以及某種隱約的、不甚潔淨的氣味。
「少爺!您剛才那幾劍,實在是太厲害了!」盧卡騎著一匹栗色馬跟在費德里科側後方,臉上洋溢著激動的紅暈,眼睛亮晶晶的,兀自沉浸在競技場的震撼之中,「尤其是最後那一下『斷崖突刺』!我都聽到那大塊頭的骨頭在響了!還有那金雀花徽章,天啊,陛下親自賞賜的!老爺要是知道了……」年輕侍從的話語裡充滿了崇拜與興奮。
費德里科臉上也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將那枚珍貴的金雀花徽章小心地收入貼身的口袋。徽章堅硬的稜角隔著衣料傳來清晰的觸感。「盧卡,專心看路。巴勒莫的巷子,白天是迷宮,夜晚可是能吞人的。」他提醒道,目光習慣性地掃視著前方巷道的拐角、頭頂的窗戶以及那些幽暗的門洞。常年習武和行走江湖的警覺已刻入骨髓。
就在他們即將拐出這條相對僻靜的巷子,前方豁然開朗處已是更為寬闊的「銀匠街」時,異變陡生!
「嗤——!」
一聲尖銳得彷彿能撕裂耳膜的破空厲嘯,毫無預兆地從左側一棟三層石樓的頂層陰影中襲來!那並非箭矢的呼嘯,而更像是燒紅的鐵塊被急速投擲時發出的恐怖聲響!
「小心!」費德里科瞳孔驟縮,厲聲示警的同時,身體已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猛地一勒「烏雲」的韁繩,訓練有素的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團熾烈燃燒、散發著刺鼻硫磺惡臭的赤紅色火球,拖著滾滾黑煙,如同地獄投來的隕石,擦著「烏雲」高揚的前蹄下方轟然掠過!
「轟!!!」
火球狠狠砸在他們身後不足兩步遠的巷子石板地上,瞬間炸裂開來!不是單純的火焰擴散,而是如同粘稠岩漿般的恐怖噴濺!灼熱的、散發著強烈硫磺氣味的暗紅色膠狀物四處飛濺,附著在牆壁、地面,發出「滋滋」的可怕聲響,騰起濃烈刺鼻的白煙。其中幾點火星濺到了盧卡坐騎的後臀上,那匹栗色馬頓時驚恐地長嘶起來。
「熔岩硫火彈!」費德里科心頭一沉,瞬間認出了這歹毒的武器。這是盤踞在西西里島埃特納火山腳下的「熔岩派」的標誌性殺器!極難防禦,中者非死即殘!
「有埋伏!下馬!」他當機立斷,低吼一聲,人已如鷂鷹般從馬背上翻身躍下,順勢將「烏雲」推向牆邊相對安全的角落。手中那柄雪色長劍瞬間出鞘,森森寒氣在灼熱的硫磺煙霧中擴散開來。
盧卡反應稍慢一拍,但聽到命令也毫不猶豫地滾鞍下馬,倉促間拔出了腰間的短劍,背靠著濕冷的石牆,臉色因驚駭而蒼白,但握劍的手卻異常堅定。「少爺!是熔岩派的人!」
他的話音未落,如同信號般,前後巷口陰影處,以及兩側房屋的窗戶、屋頂上,鬼魅般地閃現出十幾條身影!他們穿著暗紅色、彷彿被火山灰浸染過的粗布勁裝,臉上蒙著只露出眼睛的黑色面巾,眼神兇狠如狼。為首一人身材異常高大魁梧,幾乎比費德里科高出一個頭,裸露的雙臂肌肉虯結如岩石,佈滿了扭曲的燙傷疤痕。他手中並無尋常刀劍,而是提著一個造型猙獰、由粗鐵管和皮囊構成的簡陋噴射裝置——「硫火噴筒」,筒口還冒著縷縷刺鼻的青煙。正是熔岩派在巴勒莫的頭目,「火拳」埃里奧·卡塔尼亞!
「費德里科·托迪!」埃里奧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地底熔岩的翻滾,「交出金雀花徽章,還有……你在競技場上用的那把劍!或許能留你個全屍!」他身旁的副手,一個眼神陰鷙、手持雙匕的瘦高個,舔了舔嘴唇,發出無聲的獰笑。其他熔岩派殺手也緩緩逼近,手中各式淬毒匕首、飛鏢、套索閃著不祥的寒光,更有幾人再次舉起了那種恐怖的硫火噴筒。
費德里科背靠著石牆,將盧卡護在身後,冰冷的長劍橫在身前,劍尖微微顫動,鎖定著前方威脅最大的埃里奧。「熔岩派什麼時候成了攔路打劫的蟊賊?」他語氣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想要我的劍和徽章?自己來拿!」最後四個字斬釘截鐵,一股無形的寒氣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腳下地面甚至凝結出一小片薄薄的白霜,與空氣中瀰漫的硫磺焦臭形成詭異的對峙。
「找死!」埃里奧被徹底激怒,眼中凶光爆射,「給我燒死他們!」
「嗤嗤嗤——!」
數道刺耳的噴射聲同時響起!三、四團比剛才更為碩大、顏色更深沉的赤紅火球,帶著毀滅性的高溫和濃煙,從不同的角度,如同咆哮的火龍,朝著費德里科和盧卡所在的狹小空間猛撲而來!封死了他們所有可能的閃避路線!空氣瞬間被烤得扭曲,死亡的硫磺氣息濃烈得令人窒息!
「少爺!」盧卡驚駭欲絕,看著那幾團致命的火焰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千鈞一髮之際,費德里科深吸一口氣,體內雪山派獨特的冰寒內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他雙足猛然發力,腳下堅硬的石板竟被踏出蛛網般的細密裂紋!他沒有試圖格擋那無法抵禦的火焰,而是將全部力量灌注於手中長劍,劍身瞬間爆發出耀眼奪目的冰藍色光暈,周圍空氣中的水分被急速凝結,化作無數細小的冰晶飛旋!
「冰封壁壘!」他低喝一聲,長劍並非刺出,而是以一種玄奧的軌跡在身前急速劃動!劍光流轉,竟在剎那間於身前交織成一片由極寒劍氣構成的、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弧形光幕!光幕之上寒氣凜冽,冰晶凝結!
「轟!轟!轟!」
幾團熾烈的熔岩硫火彈狠狠撞擊在冰藍色的弧形光幕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赤紅與冰藍猛烈交鋒!高溫熔岩瘋狂地侵蝕、溶解著寒冰劍氣,發出劇烈的「嗤嗤」聲,大片大片的白色蒸汽如同爆炸般騰起!冰藍光幕劇烈震顫,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費德里科更是渾身巨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持劍的手臂肌肉賁張,青筋畢露,顯然承受著難以想像的巨大壓力!
雖然這倉促構築的「冰封壁壘」無法完全阻擋所有火球的衝擊,但終究爭取到了一線生機!大部分致命的粘稠火焰被阻擋、偏折,濺射向四周的牆壁和地面,灼燒出大片焦黑。然而,仍有一小股熾熱的岩流突破了光幕邊緣的薄弱處,如同毒蛇般直撲費德里科身後的盧卡!
「呃啊——!」盧卡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那粘稠滾燙的岩流,大部分濺射在他匆忙舉起格擋的左臂和胸前的鎖子甲上!號稱刀槍難入的精鋼鎖環,在這恐怖的熔岩高溫下,竟如同蠟燭般迅速發紅、軟化、熔穿!暗紅的岩漿瞬間黏連在內層的皮甲和皮肉之上!
「滋啦——!」
一陣令人頭皮炸裂、心膽俱裂的恐怖聲響驟然響起!那是皮肉被極度高溫瞬間碳化、油脂被熔煉的聲音!一股混合著焦糊肉味和硫磺惡臭的濃煙猛地升騰起來!
「盧卡!」費德里科目眥欲裂!他看到年輕侍從左臂和胸前的鎖子甲被熔出一個猙獰的大洞,裡面皮開肉綻,一片可怕的焦黑,邊緣處的皮肉正因劇痛而瘋狂抽搐!盧卡整個人如遭雷擊,身體劇烈顫抖,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瞬間佈滿額頭,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才沒讓自己再次慘嚎出聲。
「殺!」埃里奧見一擊未能竟全功,眼中戾氣更盛,大手一揮。那個手持雙匕、眼神陰鷙的副手如同鬼影般率先掠出,動作快如疾風,兩道淬著幽藍毒芒的匕首劃出致命的弧線,一取費德里科咽喉,一刺他持劍的右腕!狠辣刁鑽!與此同時,其他熔岩派殺手也紛紛擲出飛鏢、甩出套索,更有兩人再次給硫火噴筒裝填,致命的殺機從四面八方洶湧而至!
費德里科胸中怒火如火山噴發!盧卡的慘狀徹底點燃了他冰冷的殺意!他無視那刺向咽喉的毒匕,眼中只有那個陰鷙的副手!就在毒匕即將觸及皮膚的剎那,他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側旋,險之又險地避開喉間要害,冰冷的匕首鋒刃只在他頸側帶出一道淺淺的血痕。而他手中的雪色長劍,卻在旋身的同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骨寒芒,挾著他全部的憤怒與力量,化作一道撕裂昏暗巷道的極寒閃電,以最為決絕的「斷崖突刺」,直取副手因全力刺殺而暴露出的、持匕刺向他右腕的左手手掌!
這一劍,快!準!狠!凝聚了雪山劍法精粹與滔天怒焰!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利器穿透血肉與骨骼的悶響!
陰鷙副手只覺得左手掌心傳來一陣冰寒徹骨、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劇痛!他驚恐地低頭,只見那柄散發著森森白氣的長劍,劍尖竟從自己手背透出,將他的整個左掌連同掌骨徹底洞穿!鮮血混合著被劍上寒氣凍結的細小冰碴,瞬間噴湧而出!他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雙匕脫手墜地,整個人如觸電般向後彈去,捂著被釘穿的手掌瘋狂抽搐。
就在費德里科一劍重創副手的同時,埃里奧那砂鍋般大小的恐怖拳頭,包裹著一層暗紅色、散發著高溫的奇特角質層(那是熔岩派長期接觸岩漿練就的「熔岩拳繭」),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灼熱的風壓,直轟費德里科毫無防備的後心!這一拳若是打實,足以震碎五臟六腑!
費德里科舊力剛去,新力未生,身形因刺穿副手掌骨而略有凝滯,再想閃避或格擋這背後襲來的致命一擊,已是千難萬難!他只能勉強將雪山寒氣運轉至後背硬抗,心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然。
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
「埃里奧!休得逞兇!」
一聲清越冷冽、如同玫瑰帶刺的嬌叱,陡然從巷子另一端的屋頂上傳來!
聲音未落,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已如一朵怒放的紅雲,自高處疾掠而下!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炫目的殘影!伴隨著刺耳的破空銳嘯,一道細長如蛇、布滿了密密麻麻暗紅色細小倒刺的長鞭——「荊棘玫瑰鞭」,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藤,精準無比地纏繞上了埃里奧那粗壯得駭人的、正轟向費德里科後心的左腕!
「啪!噝啦——!」
鞭梢的倒刺狠狠咬入埃里奧包裹著熔岩拳繭的手腕皮肉!雖然未能完全穿透那層堅韌的角質,但強大的纏繞絞殺之力瞬間爆發!
埃里奧那足以開碑裂石的恐怖一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鞭硬生生帶偏了方向!灼熱的拳風擦著費德里科的斗篷掠過,將斗篷邊緣燎得焦黑捲曲,重重轟擊在費德里科身側的石牆上!
「轟隆!」
一聲悶響,石屑紛飛!堅硬的牆壁竟被這一拳砸出一個淺坑,裂紋如蛛網般蔓延!
埃里奧驚怒交加,猛地回頭,雙眼噴火般瞪向偷襲者:「誰?!」
費德里科也驟然轉身,只見那道火紅身影已輕盈落地,擋在了他和受傷的盧卡身前。
來人正是詹娜·柏斯托雷。
夕陽最後的金輝恰好穿過狹窄的巷子上空,溫柔地灑落在她身上。她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身姿高挑而矯健,一頭濃密微捲的深栗色長髮如同流淌的蜂蜜,隨意地束在腦後,幾縷髮絲俏皮地垂落臉頰。肌膚是西西里陽光親吻過的蜜色,細膩光潔。最令人難忘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是罕見的琥珀色,此刻正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如同兩顆落入凡間的星辰,璀璨奪目,帶著一種野性難馴的生機。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火紅色武服,剪裁貼身,勾勒出青春美好的曲線,衣襟和袖口用金線繡著精緻的玫瑰纏枝紋。腰間束著寬邊的黑色皮帶,更顯纖腰一束。手中緊握的荊棘長鞭,如同她氣質的延伸——美麗,卻危險致命。
在她身後,數名同樣身著紅衣、手持長劍或軟鞭的年輕男女弟子也紛紛從屋頂或巷口躍下,迅速結成陣勢,與熔岩派的殺手們緊張對峙。為首的是一位身材豐滿、氣質成熟穩重、眼角已有些許細紋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的中年女子,正是紅玫瑰派在巴勒莫的主事人,詹娜的師姐,索菲亞。
「熔岩派的臭蟲!只敢躲在陰溝裡放火暗算嗎?」詹娜柳眉倒豎,琥珀色的眼眸怒視著埃里奧,清脆的聲音裡滿是鄙夷和怒火,「欺負受傷的人,你們還算什麼習武之人?簡直丟盡了西西里武林的臉!」她手腕一抖,纏繞在埃里奧腕上的荊棘鞭瞬間收緊,倒刺更深地嵌入其皮肉,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埃里奧痛得悶哼一聲,眼中凶光暴漲,猛地發力想要掙脫鞭索:「紅玫瑰派的小賤人!敢管老子的閒事?!找死!」他右手的硫火噴筒再次對準了詹娜!
「師妹小心!」索菲亞厲聲提醒,手中長劍一振,準備上前支援。
費德里科豈會再給埃里奧機會?就在詹娜的荊棘鞭牽制住對方左臂的瞬間,他眼中寒芒爆射!無需言語,戰場的默契已然形成!他足下發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貼地疾衝,手中那柄剛剛洞穿過敵人手掌、猶自滴落著血珠與冰碴的雪色長劍,再次綻放出凍結靈魂的寒光!這一次,劍鋒直指埃里奧因揮動噴筒而暴露出的右側肋下空門!雪山派殺招——「冰河穿刺」!劍勢迅疾、凝聚、狠辣,直取要害!
埃里奧右臂揮動噴筒對準詹娜,左臂被荊棘鞭死死纏繞牽制,面對費德里科這快如鬼魅、狠辣刁鑽的一劍,再想完全躲避已是奢望!他只能憑藉強橫的肉體和熔岩拳繭的防禦力,勉強擰身,試圖用堅硬的右臂外側硬擋!
「嗤!」
劍鋒與包裹著熔岩角質的粗壯手臂猛烈摩擦,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火星四濺!費德里科的劍未能完全破開那層堅韌的防禦,但極寒的劍氣卻如同跗骨之蛆,瞬間侵襲而入!埃里奧只覺得右臂一陣刺骨冰寒,筋脈都彷彿要被凍結,動作不由得一僵,硫火噴筒的發射也被強行打斷!
「撒手!」詹娜見機極快,嬌叱一聲,手腕再次發力,荊棘鞭如同活過來的毒蛇般猛地一絞一甩!
埃里奧左腕劇痛鑽心,加上右臂被寒氣侵襲的僵硬,龐大的身軀竟被這股巧勁帶得一個趔趄,重心瞬間不穩!
「好機會!」索菲亞眼中精光一閃,手中長劍如毒蛇吐信,閃電般刺向埃里奧下盤。其他紅玫瑰弟子也紛紛出手,長劍與軟鞭交織成網,攻向周圍的熔岩派殺手。一時間,狹窄的巷子裡劍光鞭影縱橫,呼喝慘叫之聲不絕於耳。熔岩派倚仗的硫火噴筒在近身混戰中難以施展,頓時陷入被動。
費德里科一劍未能重創埃里奧,毫不戀戰,立刻抽身疾退,回到盧卡身邊。年輕侍從靠在牆角,身體因劇痛而不停顫抖,左臂和胸前的傷處一片狼藉,焦黑與血肉模糊交織,散發著令人心驚的焦糊味和硫磺臭氣。冷汗浸透了他的頭髮和衣衫,臉色灰敗,嘴唇已被咬出血痕。
「盧卡!撐住!」費德里科迅速撕下自己斗篷乾淨的內襯,想為他簡單包紮止血,但看著那猙獰的傷口和黏連在皮肉上仍在散發餘熱的熔岩殘渣,一時間竟有些無從下手。極度的憤怒和對同伴的擔憂在他胸中翻騰。
「咳咳……少爺……我……我沒事……」盧卡艱難地抬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微弱,「別……別管我……小心……」
就在這時,巷戰已近尾聲。埃里奧被索菲亞和兩名紅玫瑰好手聯手逼得左支右絀,身上添了好幾道深淺不一的劍傷,鮮血染紅了他暗紅色的勁裝。他眼見大勢已去,部下已有多人倒地哀嚎,剩下的也鬥志全無,發出一聲不甘的狂吼:「紅玫瑰派!雪山派!這筆賬老子記下了!撤!」他猛地揮動被荊棘鞭纏繞的左臂,憑藉蠻力將詹娜帶得一個踉蹌,趁機掙脫鞭索,同時右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狠狠砸向地面!
「砰!」
一團濃烈嗆人、帶著刺鼻石灰味的煙霧瞬間爆開,迅速瀰漫了整個巷子!
「小心毒煙!」索菲亞立刻大聲示警,紅玫瑰弟子們紛紛掩住口鼻後退。
費德里科也立刻屏息,一手護住盧卡口鼻,一手持劍警惕地注視著煙霧。煙霧中傳來幾聲急促的腳步和重物拖拽聲,顯然是熔岩派的人在趁亂拖走傷員撤退。
待到嗆人的煙霧在穿巷而過的海風吹拂下漸漸散去,巷子裡除了幾灘刺目的血跡、散落的武器、燒灼的痕跡和牆上那個被埃里奧拳頭砸出的淺坑,熔岩派的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幾具來不及拖走的屍體橫陳在地。其中一具屍體尤為醒目,正是那個被費德里科一劍洞穿手掌的陰鷙副手。他仰面倒在血泊中,左手手掌一片血肉模糊,臉上凝固著極度的痛苦和驚愕,已然氣絕。
詹娜揮手驅散面前殘餘的煙霧,快步走到費德里科身邊,琥珀色的眼眸中怒意未消,卻也帶著一絲關切,目光掃過受傷的盧卡和費德里科頸側那道細小的血痕。「你怎麼樣?你的侍從傷得很重!」她語速很快,帶著西西里人特有的熱忱。
「皮外傷,無礙。」費德里科簡短地回答,對詹娜點了點頭,沉聲道:「多謝援手,詹娜·柏斯托雷小姐。若非你們及時趕到……」他沒有說下去,但語氣中的感激是真摯的。他迅速檢查盧卡的傷勢,眉頭緊鎖。「盧卡的傷需要立刻處理,灼傷很深,還可能有毒煙侵蝕。」
「我知道附近有個可靠的醫師,是我們紅玫瑰派相熟的,手藝很好,尤其擅長處理火毒和外傷!」詹娜立刻說道,她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盧卡的傷口,秀眉也蹙了起來,眼中閃過不忍,「索菲亞師姐!」
那位氣質穩重的中年女子已指揮弟子們清理戰場、警戒四周,聞言走了過來。
「師姐,麻煩您立刻帶兩個人,護送這位小兄弟去老安東尼奧那裡!要快!」詹娜語氣果決。
「好!」索菲亞毫不猶豫,招手叫來兩名健壯的男弟子,「你們倆,小心點,把這位小兄弟扶起來,用擔架!動作輕些!」她又看向費德里科,「托迪閣下,請放心,安東尼奧醫師是我們信得過的人。」
費德里科看著索菲亞沉穩幹練的指揮,心中稍安,對她鄭重點頭:「有勞了!」他拍了拍盧卡沒受傷的右肩,沉聲道:「盧卡,跟這位女士去,好好治傷。」
盧卡虛弱地點點頭,眼中含淚:「少爺……您……您自己小心……」
看著索菲亞和兩名紅玫瑰弟子小心翼翼地用臨時找來的門板做成擔架,將痛苦呻吟的盧卡抬起,迅速消失在通往主街的巷口,費德里科緊繃的心弦才稍稍鬆懈。他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一片狼藉的戰場。
詹娜也並未閒著。她手持荊棘鞭,在那幾具熔岩派留下的屍體旁仔細查看,似乎在尋找線索。她走到那陰鷙副手的屍體旁,用鞭梢小心翼翼地挑開對方被血浸透的前襟。突然,她的動作頓住了,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咦。
「費德里科,你看這個!」她招呼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凝重。
費德里科立刻走了過去。只見詹娜用鞭梢挑開的屍體衣襟下,露出半個焦黑的皮囊一角。那皮囊似乎曾被硫火濺射到,邊緣已經碳化。詹娜小心地用戴著薄皮手套的手(顯然是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探入皮囊,從裡面夾出了一個物件。
那是一片不規則的、約莫成人巴掌大小的青銅薄片。邊緣參差不齊,顯然是從更大的整體上碎裂下來的。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綠中帶黑的銅銹,但依然能辨認出上面蝕刻著異常精細繁複的線條和圖案。
詹娜將它遞給費德里科。入手冰涼沉重。費德里科用手指抹去一片銅銹較薄處的髒污,藉著巷子裡最後一絲天光仔細辨認。
銅片上蝕刻的,絕非尋常裝飾紋樣。那些精密的、相互交錯的線條,蜿蜒曲折,勾勒出海岸、島嶼、港灣的輪廓,分明是一幅古老的海圖!而在海圖中心最顯眼的位置,蝕刻著一座氣勢恢宏、階梯狀層層向上的神廟建築圖案!神廟的立柱和三角楣的風格,充滿了古老滄桑的氣息。
「這紋樣……」費德里科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低沉的聲音裡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是阿格里真托的『協和神廟』(Tempio della Concordia)!」
詹娜聞言,琥珀色的眼眸也瞬間睜大,湊近細看:「協和神廟?那個傳說中古希臘時代留下來的神跡?!」她抬頭看向費德里科,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熔岩派的人……身上怎麼會有刻著阿格里真托神廟的古海圖碎片?這和他們襲擊你搶奪金雀花徽章又有什麼關係?」
費德里科沒有立刻回答。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捏著那片冰涼沉重的青銅碎片,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銅片邊緣鋒利,幾乎要割破他的皮膚。碎片上蝕刻的神廟紋樣在昏暗中彷彿活了過來,散發著無聲的召喚與深沉的謎題。
競技場的榮耀,金雀花徽章的璀璨,熔岩派兇殘的伏擊,硫磺火球灼熱的毀滅氣息,盧卡痛苦的慘叫,詹娜如紅雲般驚豔的救援……所有的畫面如同破碎的琉璃,在他腦海中激烈地碰撞、旋轉。而這片突然出現的、刻有阿格里真托神廟的古老青銅海圖碎片,如同一個幽深的漩渦,將所有紛亂的線頭猛地吸了進去。
一個模糊卻令人心悸的念頭,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第一顆火星,在他冷靜理性的思維深處悄然迸現。
難道……熔岩派的目標,從來就不僅僅是那枚代表皇帝青睞的金雀花徽章,或者是他手中這柄雪山寒鐵劍?他們真正覬覦的……是那個只流傳於西西里古老門派高層之間、被視為禁忌的傳說——隱藏著羅馬軍團武技終極奧秘、由傳奇鑄劍師盧卡·加布尼所著、據說失落於阿格里真托神廟廢墟深處的……
《地中海劍譜》?
夕陽徹底沉入墨藍色的地中海,巴勒莫千家萬戶次第亮起了昏黃的燈火。深巷的陰影濃重得化不開,焦糊味、血腥氣與硫磺的惡臭尚未散去,冰冷的海風穿巷而過,帶來遠方海浪的低語。費德里科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眸望向阿米拉格利亞區那狹窄、被煙燻火燎的牆壁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眼神銳利如剛剛淬火的劍鋒。
風暴,似乎才剛剛開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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