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號患者橫塚輝人。」被打開門的診間透出光緣,打亮原本昏暗的等候區。
「好。」輝人整理了下襯衫站起身,徹在後面拿著兩人的東西一同走進房間,隨著護士關上門,他們就這樣靜靜等待醫生說話,心都要跳出喉嚨了。
「沒事。」徹緊緊握住伴侶的手,露出微笑安慰道。「肯定沒問題的。」
從早上八點,輝人就直衝醫院趕第一班門診,撤也是重頭到尾陪著,一整個上午就是抽血、跑各種科室做檢查,下午回到各自崗位工作,下班趕末班車再回到醫院看檢查結果,周末完的第一天就是鐵人三項,確實把他們都累得胡思亂想都沒力氣。
「橫塚先生平時有什麼......特別的嗜好嗎?」醫生試探性的問道,皺起的眉頭讓輝人一顫。「平常有性生活嗎?感受如何,有性體感冷淡嗎?」
「平時會有,發情期有時也會,但就很正常,沒有特別的地方。」他坐在凳子上吞了口口水,背後男友一雙手搭在肩上給了輝人不少安全感。
「檢查顯示你曾經服用過柯古鹼成分的藥物,簡單來說就是春藥,它會打亂人體生產信息素的機制,導致發情期頻發或是混亂,依個人體質而異。」老醫生嚴肅的看著患者,眼裡的責備很快投向後方的撤。「你是患者的男朋友吧,你是否知道你的伴侶服用過春藥,是自願還是被強迫的情況下?」
語氣中不難聽出醫生似乎默認撤就是罪魁禍首,然而這卻也是事實;他赤裸裸站在原地不敢抬頭,連握住輝人的手都鬆開了,見狀輝人趕緊終止問題,表示這都是誤會。
「這樣......會有生命危險嗎?」在輝人解釋圓場之時,撤怯懦懦開口,老醫生的眼神依舊犀利,如刀刃般飛向腦門。
「如果是在驚恐狀態下服用的話後遺症會很嚴重,但從橫塚先生的報告來看並不符合條件,但傷害已經造成,他身體又比較差,拖了那麼久才來醫院,病情已經不是簡單吃藥就能調理好的。」
「那要怎麼調理?」撤站到輝人身旁,迎向對方瞇起點睛。
「要先住院觀察,如果你們的信息素是匹配的,那就不需要再另外吃藥,如果不是,就必須定時回來走療程,一次要花費兩天,每周一次,直到發情期穩定為止,後續要持續追蹤半年。」醫生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和護士交代幾句後回身看著二人,從抽屜拿出一張申請表放在桌上。
「如果想好了,就填好資料交道櫃台,線上填寫也可以,喬好時間回來治療,盡早恢復對患者越好,你們好好想想吧,這會影響到後續生育問題,不是開玩笑的。」
撤望向那張白紙,眼神不免地暗下,他接過東西,扶起輝人走出診療室,兩人坐在空蕩蕩的椅子上等待繳費,至始至終他們的手都沒有放開,反而是少年還一直摩娑輝人的掌心,逗得他頻頻笑出聲,而就是這如陽光般的一抹笑驅散走他內心的陰霾;撤抬眸,在愛人的眼裡看見自己,哀傷、自責,和無盡的悔恨。
「對不起。」他邊說邊搖頭,慌張又無措,通紅的眼眶盛滿淚水,他好心疼,年少時自認為的小聰明反倒害到自己深愛的人,如果是這樣,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繼續出現在對方視野裡,應該徹底斷乾淨關係。「都怪我,我當時太衝動又愚蠢,居然對你做這種事,結果才......」
話音未落,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已經貼到嘴角,輝人捧著撤的臉頰,臉上是無盡的溫柔,就如往常一樣,是那樣的楚楚動人。
「那你會陪我一起治療嗎?」輝人搔搔少年的下巴,故意挑逗道。
「那不是當然的嗎?是我造成的,我休學也要陪你直到完全康復。」
「那不就好了嗎?」男人湊近他的身邊,將腦袋靠在那寬厚的肩膀。「我知道你絕對會負起責任,所以即便之後的生活會很辛苦,我也希望你可以繼續當我的伴侶。」
頭上的叫號燈亮起,撤趕忙上前繳費拿藥,坐在遠處的輝人看著對方從皮夾遞出一疊白花花的鈔票,以及努力理解櫃檯護士所交代的後續流程和注意事項,一個那麼高大的男生此刻就像是狼藏起了尾巴和耳朵,剛才那副樣子也是令輝人哭笑不得。
「好了,我們快走吧,很晚了。」撤拿著單子和一本冊子就拉上輝人往停車場趕;午夜的馬路空蕩蕩的,只剩便利商店的招牌還在閃爍;一路上坐在副駕的輝人一邊要接收撤的叮嚀,另一邊又要研究冊子,半小時的車程猶如上課,他時隔多年再次體會到學生的忙碌。
好不容易回到家,輝人先去洗澡,徹則是在客廳打開筆電上網預約療程,突然口袋一震,他下意識掏出手機查看,然而來自母親的訊息瞬間打斷原本平復下來的心情。
你剛剛怎麼去醫院了,生病還是受傷了?
他盯著對話框腦中一片空白,可左思右想,他實在想不出對方是如何發現的。
你怎麼知道我去醫院?
你爸爸剛剛從定位器看到你的座標,回來就告訴我了。
這句話頓時震懾住他,整個身體僵在沙發上,定位器?他什麼時候被裝上這東西了。反應過來後他翻遍手機裡的所有程式,直到打開地圖,他終於知道原因了,他忘記關掉聯絡人的自動定位開關,這才讓爸爸趁虛而入,不過從軟體更新時間來看應該也是才出現這個新功能不久。反覆確認關閉後撤整個人癱軟在椅背上,手還在不自覺顫抖,可再次出現的關心卻死死壓在胸口,叫人喘不過氣。
你生病了嗎?
凝視眼前不斷跳出的訊息,他敲擊鍵盤打出回復,可食指卻停在發送鍵,片晌,清脆的聲音消縱即逝,媽媽已讀了,可是沒有回應,連正在回復的標語都沒有出現。
我陪我男友去做檢查,橫塚輝人。
那是一股窒息的寒意,從腳底一路攀上身體,最終停留在心臟,有時候感覺只需要稍微一用力,眼前就會瞬間化為黑暗,在不見天日的渾沌中沉睡,帶著一身的瘴氣,掉進無人知曉的黑洞。
我以前的補習班老師,你認識的。
那一刻他扔掉手機,把頭埋進手心大口呼吸,他知道與母親坦承的後果是什麼,可光明正大地承認總是要比偷偷摸摸好,更何況兩人已經確定關係,公開是遲早的事,即使知道去路坎坷,但給輝人一個名分,是他下定決心要做到的事。
「怎麼了,怎麼對著電腦發呆?」這時後方傳來腳步聲,輝人披著浴袍來到客廳,迎面撞上埋頭苦思的男友。
「沒事,我在看療程的規劃,醫生說要盡早安排,我現在大一,課業沒那麼重,平日下午或假日都能和你一起去。」
「你已經在安排啦,」輝人坐到對方旁邊伸手轉過電腦查看,「但要看我補習班的時間,有點難配合。」
「你還要......繼續上班嗎?」突然,撤轉頭瞥了眼輝人,見後者疑惑的皺眉,他補充道。「我是說,接那麼多額外的工作,衝刺班那些的,或許你該讓身體休息,這樣能讓療程更快完成。」
輝人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笑容,似乎不是很在乎工作上的衝突。「我會再考慮,至少等我現在手上這班教完,我可能可以休息一陣子。」
「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我也有在賺錢,支撐日常開銷沒問題的。」
「嗯,我知道的啊,你很努力。」輝人彎起眼笑的燦爛,親暱地用鼻尖磨蹭撤的下巴。「辛苦了。」
「才沒有,」他拉過對方放進懷裡,兩人抵住彼此的唇瓣,一個吻就能完全消化一整天的煩惱和疲憊,感受雙方的氣息和溫度,甜膩的信息素交纏著,溫度逐漸升高。
「該睡了,明天我早上有課。」話雖如此,徹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我好累,不想走路。」輝人賴皮似的縮進徹的手臂;少年莞爾,扛著人就走向臥室。
「那你就要任我擺布喔,老師,是你要我抱你的。」撤原本一直緊鎖的眉間終於放鬆,整個人埋沒在溫暖的信息素裡。兩人一同進了臥室,只剩進入休眠模式的電腦和躺在茶几底下的手機時不時發出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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