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馬爾斯城內佔地最廣,同時也最醒目的建築,馬爾斯競技場的任何動靜,都足以牽動整座城市。而這樣的地點在燃放煙火,自然不會是只想弄出一些聲光效果而已,而是在向全城宣告一個重要的訊息──我,醒了。
目光被吸引過去的民眾,紛紛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一個接著一個高舉雙手,熱烈地鼓起了掌。霎時間,掌聲如雷、煙火爆響,震撼了整座馬爾斯城的天空。
原本盤旋在高空的黑鳥群,被驚得向維加威逃竄而去,走出小巷的希洛一行,則逆著這些伊絲移動的方向,來到了大競技場弧形的高牆之下。
被搭建得和這外牆一樣高大的鷹架正一層層地拆除,用來防塵的巨大帆布也被收捲了起來。工匠們成群結隊齊聲吆喝,率領著一群礦衛種伊奴走出了競技場,他們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工作後的倦容,反而神采飛揚,就像剛打了場轟轟烈烈的勝仗那般得意。
就在周遭民眾注意力全放在這批從正門走出來的工匠身上時,一支全員披覆漆黑斗篷的小隊,由一旁的側口,悄悄地鑽入了場內。
希洛總能留意到這些在微小之處發生的變化。
他的心裡也泛起了些許擔憂,然而,他並沒有立即付諸行動。
方才在暗巷中遇險,使得原本行事就偏謹慎的他,有了更多的顧慮。
「希洛,我們跟上去瞧瞧吧!」夏奇薇雅卻拉起了他的手腕。
「夏奇薇雅,等等,大競技場還沒有正式對外宣布開放,而且我們也沒有得到許可……」
「工程剛結束,場面還很亂,我們悄悄溜進去,不會被看到的。」夏奇薇雅對他眨了下眼睛。
「可是……」
「他們披著黑袍、形跡可疑,希洛難道不想知道他們進去場內要做什麼嗎?」
「我當然想知道,也有點擔心,但我們應該直接去通報警衛隊,或是這裡工程的負責官員……」
「等他們趕來,那些黑袍分子早就都走啦!不然我自己進去,希洛就在這裡等我的消息吧!」話聲一落,夏奇薇雅嬌小的身子一扭,瞬間沒了蹤影。
「夏、夏奇薇雅?唉!這孩子真是……嚕嚕嚕、帕西,快跟我來!」希洛心頭一緊,趕忙喚上另外兩位夥伴,抓緊警備因競技場正門群眾突然大量聚集,不得不前往支援而疏於防備的機會,從那扇尚未完全掩上的側門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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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裡,是一條拱形的暗道,略帶霉味的塵沙,混合洞石的堅實冷硬,組成了一股厚重的獨特氣息。壁上沒有燈台,陽光也被門扉擋下,顯得是有些昏暗。
幸好,通道的長度不長,希洛領著帕西和嚕嚕嚕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前方明亮的出口。
忽然,一旁的暗處伸出一隻手,一把拉住了正要直接走出去的希洛。
「嘻嘻,我就知道希洛一定會跟上來的。」聽到熟悉的竊笑聲,希洛不禁鬆了口氣。
「妳也知道,我不可能讓妳單獨涉險的。但夏奇薇雅,我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太好,趁還沒有被發現,我們……」
然而,就在他轉過身子,打算繼續勸夏奇薇雅跟他離開時,外頭突然迸出了一聲重物砸落般的巨響,這狹小的暗道,也隨即跟著劇烈晃動了起來。
「怎、怎麼回事?」驚覺危險迫近,希洛沒有任何遲疑,反手一抓,就將夏奇薇雅護進了懷裡,另一手也很快將身後的帕西拉近自己,接著目光迅速掃了一眼身旁緊張地握緊拳頭的嚕嚕嚕。
在確認夥伴們的處境都安全後,他才靠在出口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張臉往外察看。
一坪寬敞無比的橢圓廣場,率先映入了他的眼裡。
他接著瞧見的,是一堵圍在圓場四周,和大競技場外垣有著相同弧度的矮牆。牆的上緣,每隔一段距離,就懸浮著一架等距插有四根長柱的圓盤,而盤與盤之間,則張著一面巨大且透明的「網」。若非上頭偶有光點閃爍,基本上很難察覺這防護網的存在。
被網保護著的,除了最接近舞台,正面開有巨大窗口的方形包廂,其餘皆是一階又一階,如梯田般往天際延伸的看台。天頂是開放式的,無論日光或是夜色,看來都能自由地灑落,但毫無疑問,這競技場的穹頂,想必也是被防護網完整包覆著的。
和整個場地的開闊壯觀相比,幾個在中央廣場上移動著的黑影,顯得是十分渺小。不過,方才那聲轟然巨響,若無意外,應該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正當希洛這樣猜測時,遠處忽然閃現了一道激光,說時遲那時快,他還來不及驚呼出聲,一顆交纏著電光和烈焰,體積遠比暗道出口還要大的「隕石」,就已落到他的面前。接著,更在他下意識轉身做出保護夥伴動作的瞬間,以無與倫比的威力直接炸開!
通道被撼動得搖晃不止,隆隆的震響久久不絕,話雖如此,壁面卻只落了些粉塵,全然沒有要龜裂崩落的跡象。更神奇的是,那團雷火球在如此近的距離爆裂,希洛和他的夥伴們,居然毫髮無傷,甚至連一絲熱氣都感受不到,彷彿方才眼前所見,僅是一場極其逼真的幻像演出而已。
這樣的不可思議,仍在繼續。就在碩大的隕石化為灰燼之後,廣場的另一端隨即迸出了一道水藍色的閃光。一條由無數激流匯集而成的半透明大蟒,憑空竄出,迅速沿著廣場周邊的矮牆架起了盤踞之勢,並刻意用那一身反光的鱗片,不停將所有的壁面磨得嘎嘎作響!儘管如此,希洛也僅僅覺得,這聲音聽來有點刺耳,還有那蛇身的蠕動看起來有些反胃而已。牆面依舊牢固不說,越過雷池的水花,更是一滴也沒有。
到了這時,希洛已經看明白,方才進到場內的黑袍小隊,只是在大競技場修繕完工後,前來檢驗防護網安全性的測試員而已。也直至此刻,他才徹底相信,克莉絲坦洛希科技的結晶──防護網,有多麼強大和可靠。
「哇!希洛大人您看!是『四海游龍』耶!」靠在他身邊的帕西率先發出了讚嘆。「好厲害,那可是我嘗試施展過幾次都沒成功過的水屬高階法術呢!」
「噗哧!」被他護在懷裡的夏奇薇雅接著摀嘴竊笑。「帕西,其實那法術施展得也不算很成功啦!天龍都變地蛇了!」
「就算這樣,還是很厲害……」隨後,在夏奇薇雅的輕笑聲中,他仰起頭,讓自己發自內心的欽佩,加入了同伴們的話語裡。
同一時間,競技場內又有了新的變化──高空忽然像炸鞭炮般劈啪響起,數條赤紅色的烈焰凌空延伸,一隻火鳳凰從中浴火而生,向著頂上的太陽直衝而去!隨後,在觸及到防護網的瞬間,身子一轉,以叼蟲之姿俯衝而下!被鎖定為目標的那條巨蟒也不甘示弱,立刻昂首吐信,張開血盆大口,正面迎向不死鳥展開了對決!
衝突一觸即發,只見強光一閃,鳳凰和巨蟒旋即沒了蹤影,僅餘殘焰、水珠像亂箭一般四處飛散,但這些零碎的攻擊,在堅若磐石的競技場防護網面前,也是毫無威脅可言。
一幕結束,一幕又起。場內用於測試的術法演練,就像一場永不結束的漫漫長劇,持續不斷地在希洛眼前上演。然而,在看過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後,他的心,卻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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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吧。」
或許是看出希洛情緒上的低落,又或者是對競技場的好奇已獲得滿足,夏奇薇雅這回很順從地附和了希洛的提議,還幫忙拉了已經看傻的嚕嚕嚕一把,一起從暗道退了出去。
場外仍舊熱鬧非凡,被煙火引來的觀眾也越來越多,甚至還出現了熱心的導遊,口沫橫飛地講述起了大競技場的輝煌歷史。
希洛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只剩一個月就要開賽,我能達到那樣的水準嗎?
對自身實力的質疑、難以取得佳績的壓力,以及無法回應摯友期望而生的愧疚,令一路朝著市區廣場走去的希洛,腳步顯得有些沉重。
但他的步伐,並沒有因此停下。
多虧有法比安這樣為他著想的朋友,希洛現在很清楚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還有應當做什麼。
他最後走到了立在廣場中央的一面巨大看板前。
招募布告,這是所有城市、村落,或者可以說,舉凡有艾隆居住的地方,基本上都會有的一項公共設施。
因為能提供晶能的克莉絲坦碎片,是艾隆賴以生活的根本,想要獲取,就必須進行狩獵或採集入手利艾爾,完成「門」以水晶換水晶的委託需求。而團體行動,則是最為安全和有效率的做法。
除此之外,政府機關若有重要的公告,也會選擇發布在這塊板子上頭。
但此時此刻,馬爾斯的布告板上,卻貼滿了另一種特別的招募訊息──短期集訓。
原因無他,大賽將至。
渴望變強爭取榮譽的參賽者,也絕對不只希洛一個。
有了商機,這特殊行業在這時期如雨後春筍般大量冒出,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該參加哪一班呢?
報名費昂貴的,一定比較好嗎?
招收名額多的,是否有更多與同儕切磋的機會?
還是說,應該優先考慮師資?
怎樣才算是個好老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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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妳想參加哪一個?」心中拿不定主意的希洛,選擇了優先詢問另一位參賽者的意見。
「我想我會挑最便宜的吧……不,我應該只能看自己的書而已。」但帕西的回答,顯然是依據她那打滿補丁的口袋深度來決定的。
「別擔心報名費,我會幫妳一起出的。」希洛知道她幫不了自己,只好在給出一份承諾後,繼續抬起頭,尋找那份最佳答案。
忽然,他身後傳來一陣騷動。他回頭望去,只見一名身材高壯的男子,正擠過群眾,走向布告欄。
隨後,那名男子,在布告欄正中位置,大力貼上了一張金光閃閃的文宣。
不用說,這自然也是一份集訓招募。
比較特別的是,這貼文一出,現場便爆出了一連串的歡呼。
緊接著,不少前來挑選集訓班,不,應該說,專程等待這場集訓相關訊息的參賽者們,紛紛像挖到寶似地,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布告欄。
希洛趕緊拉住了其中一位。
「抱歉,請問,這個『史克羅奇』集訓班,怎麼這麼受歡迎啊?」
「咦?你居然不知道?現在馬爾斯最厲害的集訓導師,就是這位『羅姆‧史克羅奇』啊!他不僅曾經創下指導學生全都通過預賽的傳說,如今更是高居領主的首席護衛,而且還是在前兩屆大賽都進過四強的強者呢!少年,你如果目標是想捧起艾力克斯盃,那絕對不能錯過史克羅奇大師的課啊!不多說了,我先走一步啦!」
最有名氣、萬眾期待、成績輝煌、實力強勁。
一個集所有優秀條件於一身的導師,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希洛再次將目光移向了那張布告,最底下,關於報名費的部分。
雖然稍嫌貴了些,但在好友贈予的資金支持下,只要下榻的旅店找得便宜一些,要報上兩個名額,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想法定下來後,希洛的雙眼跟著亮了起來,邁向馬爾斯邊陲地帶的步伐,也和那批歡欣鼓舞離開的學員一樣,變得是無比輕快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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