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創傷後遺症,簡稱PTSD,是一種在經歷創傷性事件後產生的心理健康狀況。其症狀包括閃回、噩夢、嚴重焦慮和侵入性思維,能嚴重干擾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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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病患——韋莉·安德遜女士在進行第二階段的暴露療法期間,通過腦磁圖(MEG)記錄大腦活動所得的完整轉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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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是時候放下這一切了!
🔴:沒用的,阿樂!現在只有這個能讓他們聽進去! 【攥緊拳頭】
🟡:不行!他們對韋莉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是「曾經」重要!再不攔住那兩個瘋子,韋莉就完了──我們也得跟著陪葬!
🟡:【伸手攔住】阿燥!別讓我連你也失去!
阿樂忍不住又向沙發的方向瞄去,受了重傷的阿厭正躲在後面痛苦地呻吟著,而捲縮在一旁的阿羨一直在往她的胳膊裡鑽,盡可能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臉上一道道血糊糊的抓痕
🔵:【無法控制地抽泣】
🟢:我 —— 我幫大家望風總行了吧? 【強行擠出一副微笑】
阿憎磨磨蹭蹭地拉著阿愁,不知如何是好,然而阿焦的一聲吼叫使她頓時不敢再有甚麼遲疑,她二話不說便連滾帶爬躲到阿尷的身後去了
此時阿焦正四肢並行,繞著眾人來回踱步,衝著所有能看見的活物發瘋狂吠,而對著阿燥時,那叫聲更是震耳欲聾,簡直停不下來
🟡:【試探性邁出一步】快醒醒!你們這樣做是在傷害韋莉,趁還來得及快住手吧!
阿焦壓低身子,喉嚨擠出同樣低沈的嗥叫⋯⋯
🔴:【搖搖頭】它要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阿燥掄起拳頭就朝阿焦衝了過去!
🟡:阿燥不要--! !
🔴:韋莉的苦已經受夠了!
阿燥重拳出擊,卻被阿焦一下子就躲閃過去,反向的衝力把阿燥像陀螺一樣弄得頭暈轉向。幾番輾轉,阿燥總算站穩腳步,抓回了重心。就在他準備再來一拳時,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一片肅殺氛圍隨即籠罩著整個總部,所有的吵鬧、哀嚎和怒吼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空徹底抽走
原來不知何時,阿驚早已站起身來,緩緩向著記憶投影儀步去⋯⋯
🟢:阿樂!他又要犯病了!
🟣:【夢囈般】出現了⋯⋯她必須知道⋯⋯我們必須知道⋯⋯⋯⋯
他手上的記憶球散發出一圈瘮人的幽光,球內的熊火周而復始地爆烈、翻騰,將裡面的一切焚毀殆盡⋯⋯
🟡:啊啊啊! ! ! 【立即奔向控制台】
一道橙色的身影猝然切入,迅猛地將阿樂推了回去 —— 是阿焦來了!阿樂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直接被撞飛數米。儘管她已第一時間盡快爬起身,阿焦卻早先一步衝上前來,再次將她按倒在地
阿焦齜牙咧嘴,露出一口殘破不堪的爛牙,阿樂還看見她那兩排牙齒因為不停磨擦而時不時蹦出一兩塊碎片來
🔴:滾開!!!!!
頭頂一團沖天烈火,阿燥飛身趕來,逼得阿焦一退再退,她連連發出怨毒的嘶聲,來回跳動,極力不讓那刺眼的火光照到自己。幾番試探後,終是不情願地匆匆倉惶而逃
🔴:快起來!還沒完呢!【一把拉起她】
🟡:【氣急敗壞】為甚麼啊阿燥?為甚麼你總是要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我都說過 ——
🔴:我也說過這根本行不通!明明是你不 —— 危險!
阿焦有如猛獸出擊般飛撲而出,一口便咬住了阿樂的右腿!阿樂愈是使勁用另一隻腳踢踹,那兩口牙就只會陷得愈深,一邊拖著她遠離控制台的同時還一邊像甩破布一樣將她甩來甩去!
這凶殘的一幕令所有人為之窒息,就連阿燥也嚇得一時失語,他雙拳攥得骨節發白,時間正從指縫潰逃,他必須趕緊做點什麼,現在!立即!
他合上雙眼,毅然切斷一切視覺刺激⋯
🔴:【輕聲】阿樂,原諒我⋯⋯
阿燥頭也不回,徑直向控制台的方向衝去,這個換來的機會他無法就此白白失去
阿樂強忍劇痛,十指拼命抓撓地面,盡可能拖慢阿焦的腳步,但在腎上腺素加持的蠻力面前終究只是徒勞無功。被拖曳好一段距離後,阿樂開始感到一股寒意正在偷偷纏上她的腳裸,她抬頭一看,才驚覺自己已被拽到窗邊,那裂口大得能直接把她拋進下面深不見底的記憶垃圾場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雙大手從黑暗中冒出,一把將阿焦抱了起來,救下了阿樂。阿焦怒吼著瘋狂掙扎,又是抓又是咬的扭個不停,卻怎樣都掙不開阿尷的那鐵鉗般的的胳膊
可惜沒撐多久,一聲厲聲慘叫突然撕破空氣——是韋莉!他們的主人!四周牆壁轟然炸裂,滾熱的氣浪瞬間撲面而來,阿尷不得已只好先護住雙眼,而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阿焦已乘機滑脫桎梏,消失得無影無蹤
🟣:【夢囈般】⋯⋯我必須知道⋯⋯你才不會再受苦⋯⋯我答應過你的⋯⋯
阿驚的脖子扭得咯噔作響,腦袋硬生生轉了將近一圈,將視線牢牢鎖定在後方屏幕上,雙手卻仍死死攥著那顆記憶球
隨著記憶回溯層層推進,總部的溫度亦節節攀升,開始變得炙熱起來,彷彿他們又被拖回到了那片濃煙滾滾的火獄去,耳邊全是令人煎熬的噪音 —— 頭上的木柱在噼啪爆開,身後的警報器在嗡嗡作響,遠處的咳嗽聲斷斷續續,漸漸微弱如游絲⋯⋯
另一邊廂,飆升的高溫也使阿焦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並扭曲成各種詭異的角度,一股沖勁從喉嚨裡洶湧而出,迫使她將嘴裡的東西猛烈地吐了出來。當口腔只剩下層層的白沫時,那股無處安放的沖勁便鑽進四肢,使之完全失控,只會狂亂揮舞,而且速度更是呈倍數暴增⋯⋯
注: 檢測到β波活動顯著增強(13—30 Hz),顯示病患正處於閃回發作狀態。
看了自己的拳頭最後一眼後,阿燥便不顧一切地朝控制台猛砸下去,儘管他已拼盡全力,但那記憶球卻始終紋絲不動 — 既沒有暫停,也沒有從投影儀脫下來。在盛怒的驅使下,原本沈重的悶聲演變成宛如骨頭碎掉的脆響,控制台也迸發出刺眼的紅光,將整個總部染成一片鮮紅
注: 觀察到爆發憤怒反應,表現為高聲呼喊並多次企圖離開座位。已啓動一級安全預案。
🟡:【由阿憎扶起】住手!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停捶打】韋莉要有關心!韋莉要有人愛!韋莉要有家!!韋莉要討回一切!!!
此時阿焦早已蟄伏到他身後,一記迎頭痛擊便將他狠狠地壓向控制台,阿燥氣得火冒三丈,烈焰就像火山爆發一樣炸裂而出,他狂暴地翻滾掙扎,三番四次用背部撞擊台面,近乎脫力才得以將抓在她背上不放的阿焦甩飛出去
令他膽寒的是,即使渾身上下正在被火焰灼燒,阿焦居然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痛苦或者懼意。只見她縱身一躍,與阿燥在控制台上扭打在一起,控制台因為被持續輸入兩套不同的命令而一時閃出紅光,一時又閃出橙光,兩光頻閃不定,就如他們的纏鬥一樣激烈
注:檢測到明顯心動過速症狀,病患心率峰值可達108 BPM
🔵:【哭泣聲戛然而止,然後緩緩轉過頭來】阿樂⋯韋莉的承受力已到極限了⋯⋯
🟡:【大驚失色】再這樣下去,她就會像上次那樣,我得趕快 — 呃!
走沒幾步,腿上的傷口便痛得她踉蹌欲墜,幸而阿尷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才不至於摔倒在地。阿尷眉頭緊鎖 — 現在他必須替阿樂完成她已無力完成的事了
然而當他的影子一落在投影儀上時,阿驚猛然擰頭一轉,朝他尖聲嘶吼!阿尷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對方已極速將記憶球連同自己的軀干蜷成一圈。尖嘯如錐子不斷刺入耳底深處,阿尷一次又一次地拉扯,卻悵然地發現每次都不得要領,記憶球依舊緊握在阿驚的懷抱之中,儼如已與他的手掌焊為一體
更糟的是,當阿焦一聽到阿驚的求救聲後,她便昂首挺胸,爆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長嚎,聲音里混雜著憤怒與迷茫。隨後她便發狂般在控制台周圍一圈接著一圈地橫衝直撞,所經之處無不遭殃。不知不覺間,她的動作帶起了氣流,一個危險的漩渦正式成形
周遭的一切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從阿燥頭上的烈焰,到記憶球,再到其他情緒小人 — 就連身形碩大的阿尷也不能倖免
🟡:快!所有人都找些甚麼來抓緊!
🟢:那邊!有樓梯!
眾人不假思索便朝最近的東西衝去,阿憎是最先到達的,阿愁則半拖半抱著阿樂艱難前行,等阿樂好不容易趕到時,風已經猛烈到能把阿樂從地面拔起來
🟢:阿樂!抓緊了!
阿樂的雙腿在狂風中上下擺動,完全無法找到落腳點,腳下的風暴如同發怒的野獸般雷聲大作,氣流化作無數利爪,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蠻力撕扯著她,不把她吸進那漩渦翻湧的血盆大口誓不罷休
🟢:【咬牙】你真的要抓緊!我快要拉 — 不 —— 動啦!
話音剛落,她的後腦杓便傳來一聲鈍響,當即令她失去了知覺
🟡:阿憎! ! ! !
在阿憎消失前的最後一瞬,阿樂看見的是她凝固在震驚與痛苦之間的表情,脫手當下造成的衝擊力讓阿樂像脫線的風箏一樣被甩飛出去,眼下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似乎永遠不會有停下的一刻
在混亂之中,無數駭人的景象在阿樂面前掠過:牆體層層剝落、記憶球互相撞個粉碎,還有阿憎、阿尷、阿厭、阿羨失去意識的身體反復撞向控制台,引得台面在多種不同的顏色之間癲狂閃爍
注:β波活動顯著增強(13—30Hz),顯示病患當前處於情緒過載狀態。
👤(畫外音):【失真】要不是我,爸爸媽媽還活得好好的⋯⋯
🟡:萊—韋莉?
朦朧間,阿樂環顧四週,焦急地找尋聲音的源頭
👤(畫外音):【失真】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是要被改正的⋯⋯
🟡:【心痛】不,不要這樣說⋯⋯
阿樂的心跳正在加速,促使她奮力揮動手臂以看得更遠 。她從來沒有聽過韋莉說出這樣的話,而她也恨不得可以立刻把這句話從腦海裡扔出去
👤(畫外音):【失真】或許我根本不應該出生⋯⋯
韋莉的聲音從四方八面刺透而來,每重復一次就往阿樂的心口多剜一刀,任憑她如何集中精力反抗狂風的擺弄,與韋莉的距離卻終究是那麼遙不可及⋯⋯
🟡:【懇求】拜託了,韋莉,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忽然間,雨水不知從何處鋪天蓋地而來,一開始還只是淅瀝小雨,不出一會兒就變成劈頭蓋臉的暴雨,阿樂的呼喊還沒抵達就已經徹底淹沒在雨聲之中
🟡:堅持⋯⋯
其中一滴雨水落在她的唇上,鹹澀中混著令人悲痛的苦味,緊接其後的頓悟令她渾身發抖:這是阿愁的眼淚!她一定也是被吸進來了!!
儘管阿樂迫切想要尋找阿愁的身影,但同時間狂風卻愈演愈烈,無數氣流正以閃電般的速度來回衝撞,將她時而掀向左邊,時而又拋向右邊,有好幾次甚至被甩上數尺高空,然後在接下來的數秒內再任其急速墜落,此刻的她就尤如一片被捲入龍卷風裡的葉子,只能任風宰割,陪著它繼續跳這場狂亂之舞
意識正在急速流失,與周邊所有的顏色融合成一塊塊噁濁的污斑,一股深沈的絕望感席捲而至,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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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病患表現出明確自傷傾向,已授權執行緊急鎮靜程序以確保其安全及情緒穩定。
就這樣,在頃刻之間,整個世界戛然而止,聲音沒有了,甚麼動靜也沒有了 ——只剩下絕對的靜謐
🟡:【微微開眼】甚麼⋯⋯?
還沒有反應過來,重力便猛然恢復,阿樂正在朝地面急速墜落!
慌亂中,阿樂拼命伸手想抓住什麼,但周圍的物體要麼移動太快,要麼距離太遠。最終,地面還是搶先一步迎了上來 —
隨著一聲、兩聲、四聲、最後連成一片的巨響,阿樂重重摔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只差一點就要撞上同樣被捲進風中的雜物堆。這一摔力道之猛使她頭暈目眩, 好一段時間都提不上氣來,每次想要用手撐起來都會引發全身陣陣劇痛,使得原本一個簡單的起身動作也變成一場艱巨的拉鋸戰
停頓數秒,阿樂先是深吸一口氣,耐心等待紊亂的呼吸慢慢平復。經過數次失敗和嘗試過後,顫抖的手臂總算成功將身體推到能夠跪著的高度,這才讓她得以抬頭並環視四周
當最後一縷氣流輕輕消散,總部終得重見天日時,映入眼簾的景象讓阿樂直接僵在原地,她的呼吸、心跳、甚至眉毛的顫動全部停擺,只有太陽穴還在突突狂跳
🟡:【聲音發顫】我們究竟...都做了甚麼⋯⋯?
阿樂幾乎認不出這是大腦總部了,曾經熟悉的工作場所,如今卻成了一個由碎玻璃和畸形金屬構成的扭曲迷宮,不同形狀大小的殘骸滿佈其中,就連色彩也像被抽乾了生命力似的,唯餘一片死灰
🟡:【心裡一沈】那不會是⋯⋯不,不可能的⋯⋯⋯⋯
瓦礫之下壓著的,是一截疑似手臂的物體,是阿愁的嗎?還是阿燥的?同伴的名字、還有各種恐怖的臆測一一湧入她的腦中,還沒等她看清楚,陣陣黑潮毫無預兆地從廢墟縫隙滲出,無聲無息地將沿途的一切迅速吞沒,直到最後只有那顆不祥的記憶球所發出的幽光仍隱隱可見
她最不願意的結果還是發生了,韋莉又要被迫入睡,正如上次一模一樣,只是這次要遠遠⋯遠遠嚴重得多
👤(畫外音):【微弱】我從來都不夠好⋯⋯
阿樂回頭一看,赫然發現韋莉的自我意識已幾乎一整個耷拉下來,恍如一棵快要枯死的花朵,懸絲吊命的「花瓣」將落未落——或許再一口氣息、再一次心跳,就會徹底鬆脫
🟡:【決絕】不,不會再這樣了,韋莉⋯不會再這樣了!
阿樂粗略估算一下與那團幽光的距離——雖沒能直接落在控制台的旁邊,但也只是幾步之遙,她還是能夠到的!抱持這樣的信念,她鼓起力量,開始了爬向控制台的第一步
然而剛伸出這第一步,就發現要遠比以前費力許多,邁出下一步時更甚,四周的黑潮彷彿有了實體,伸出的巨掌沈甸甸地壓下來,試圖將她牢牢按在原地。而傷口的疼痛更是雪上加霜,每一步都像是跪在鋒利的刀尖上,還愈刺愈深
🟡:【喘氣】我確實⋯⋯沒法讓你忘記那段⋯⋯痛苦的記憶⋯⋯
🟡:【大口喘氣】但至少…我能讓你⋯⋯暫時忘記它⋯⋯這樣⋯⋯你就總會有機會⋯⋯重新開始⋯⋯
🟡:【氣若游絲】我知道...這遠遠...不夠...但只要⋯⋯能看見你⋯⋯不受折磨⋯⋯那怕只有一瞬⋯⋯我也願意⋯⋯
🟡:【頻臨窒息】因為...這已是...我.........還能...............做到...的事了...!
阿樂顫抖的手指摳著控制台邊緣,試圖撐起自己,可令她崩潰的是,耗盡力氣的雙臂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勁。她咬緊牙關,準備再撐一次 —
就在此時,黑暗中驟然張開一副爛牙,一口便咬住了阿樂的手臂!猩紅涎絲頓時從齒縫間汩汩湧出,順著臂膀的輪廓裂成數條支流。阿樂張大嘴巴卻啞然失聲,只剩滿眼驚恐
緊接出現的是一雙暴凸的眼珠,中央的綠色虹膜緊縮如針尖,映出某種深不見底的絕望
🟠:【沙啞】全都⋯⋯只有⋯⋯痛苦!
阿焦小心翼翼地將阿樂的手臂舉高並拉向控制台,確定對方的手能夠穩妥握住控制桿後才鬆開牙關,然後慢慢從台面滑落,可那副無助的眼神卻仍舊深深地烙在阿樂的身上,不願離去
再看看手臂,阿樂這才察覺上面蜿蜒的血跡並不是來自自己,而她亦毫髮無傷。那些都是阿焦因為極端壓力,牙床被一種超出身體負荷的強度咬崩而造成的
阿樂別過臉去,不忍再看,不過一綹綹破碎的呢喃還是把她勾了回來,它帶著熟悉的嗓音,與某種像是用硬物撞擊頭部的悶響相互交疊,直到徹底消逝於虛無之前,都一直是這樣重覆著的:
🟣:【夢囈般】都是我們的錯【碰】⋯⋯我們辜負了韋莉【碰】⋯⋯都是我們的錯【碰】⋯⋯ 我們辜負了韋莉【碰】⋯⋯都是我們的錯【碰】⋯⋯
🟡:【帶哭腔】阿驚?阿焦?對不起...事情竟到了這一步..你們只是想...保護韋莉......
🟡:只不過這對於她⋯⋯還有我們所有人來說⋯⋯都實在太沈重了⋯⋯
🟡:【吐息如灰】⋯⋯太沈重了⋯⋯但願⋯⋯⋯⋯
意識到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壓垮,握住控制桿的手便扣得更緊了,她已下定決心,一旦開始,就絕對不能停下 — 她必須要做個了結
強撐著愈發沈重的身體,阿樂仍馬不停蹄地輸入一連串早已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次的指令,金黃色的記憶球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屏幕上閃過一幕又一幕阿樂能想到的、韋莉曾經的快樂時光 — 收到生日禮物時的喜悅,高舉校際冰球比賽獎盃時的興奮、收養那只跟著她回家的流浪貓時的激動⋯⋯
漸漸地,整個大腦總部開始由溫暖的柔光所盈滿,阿樂也感到一股由心而發的、久違的安寧,更重要的是,那股安寧賦予她新生的力量,讓疲憊的雙手有動力繼續按下去,有那麼一段時間,阿樂幾乎相信黑潮真的在節節敗退,一切終將要回復正軌 —
直到那一瞬間,驚變陡生,一團噁爛的紫斑從記憶球的內部擴散開來,只消心搏一瞬就將把它們盡數污染
🟡:【撕心裂肺】韋莉!!!!!!!!
等到阿樂反應過來時,早就為時已晚,救不回任何金黃色記憶球了。被污染的記憶球接連墜落,在空蕩蕩的總部裡激起一聲又一聲的回響,如同某種古老鐘樓的喪鐘,為消逝的希望敲響最後的哀鳴
👤(畫外音):【幾不可聞】 我早就甚麼都不配了......
韋莉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虛弱,阿樂多麼希望能當場安慰她,可那股無形的重壓還是不可避免地滲入了她的意識,視線逐漸模糊,思緒也變得遲鈍。時間已所剩無幾,阿樂調動所有尚未麻痺的部位繼續敲擊鍵盤 — 她不能停下,絕對不能,她已經失去過韋莉一次,她絕對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了!
更多的金黃色記憶球正在從管道裡送出,其中許多是韋莉埋藏已久的核心記憶球,是她感到迷惘時的精神支柱,卻在⋯⋯卻在那日轟然崩塌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段記憶,是冰球訓練營的最終決賽中,貝兒和姬絲主動與冷落了她們足足三天的韋莉碰拳言和,重修舊好,那燦爛的笑容洗刷了她的羞恥,讓她明白到原來她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的 — 而這正是此時此刻韋莉最迫切需要的慰藉
你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的,韋莉,從來都不是
意識徹底沈淪前的最後一刻,阿樂耗盡殘存的力量,以頭作槌並撞向控制台 — 只為能多按一次按鈕,多喚回一段記憶,為韋莉多爭取一線希望。
她竭力睜大沈重的眼皮,盡量保持清醒,期盼能看見韋莉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應跡象,然而她所看到的就只有金黃色記憶球不斷重覆著相同的命運 — 污染、墜落、碎裂
最後一顆記憶球也要消失時,阿樂的希望也與之一同逝去,她一直在強忍著的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如斷線珍珠般簌簌滾落。隨之而來的死寂竟然令人震耳欲聾——甚至窒息,她再也感覺不到與韋莉的連結了,僵硬的身體成為了她的囚牢,而她卻連一聲哭喊都發不出,唯一尚留在視野裡的就只有韋莉那具逐漸凋零的自我
阿樂的輝光如同即將燃盡的殘火,在黑夜中最後一次掙扎閃爍—— 那光芒明滅、萎頓,終至徹底煙滅,黑潮已合攏獠牙,將最後僅存的獵物也囫圇吞沒
註:鎮靜程序完成。患者已成功進入休眠狀態。
約*t*+6.8秒時,腦磁圖傳感器檢測到前扣帶回區域出現θ波活動(4—7Hz),同時伴隨局灶性γ波段振蕩(30——45 Hz)。信號形態學分析結果顯示病患可能正在自發提取於先前無意識狀態下形成的記憶,不排除是受到特定核心記憶刺激而引發的聯想性激活。
完整文字記錄已附檔備查。
起初,那不過是一堆雜音,聲音小得幾乎甚麼也聽不見,但沒多久它竟然再次響起,又一次、再一次 — 這種異象從未發生過,而且還一次比一次清晰,一幅具體的畫面開始在阿樂的腦中勾勒成形......
韋莉正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對外界的刺激毫無反應。她的呼吸淺而不均,僅能在氧氣罩留下一片片轉瞬即逝的霧氣,隱約間,空氣中還瀰漫著血的銹味,夾雜著一絲焦糊的味道
那低語的源頭就藏在心電監護儀有規律的滴答之間,經過足夠多次的重覆後,它總算凝聚成可辨別的詞句,繼而組合成可判讀的短語,最終拼湊成一段可理解的對話:
🧒🏻姬絲:【模糊】⋯⋯情況不妙!醫生說⋯⋯【心電監護儀警報聲】⋯⋯失血過多!
👩🏾🦱貝兒:【模糊】【球杖敲擊地板聲】抽我的⋯⋯【橡膠鞋底摩擦聲】⋯⋯一樣的血型,快!
👩🏻阿V:【模糊】我的也⋯⋯【呼吸機嘶鳴聲】⋯⋯要多少抽多少!
不可思議的是,在這麼多次回溯的過程中,新記憶始終完好如初 —— 沒有污染,沒有墜落,更沒有碎裂。儘管阿樂與那顆記憶球相隔甚遠,她依然能感受到由其散發出來的溫暖,正一點點融化自己凍殭的身軀。在好一段時間裡,它是這死氣沈沈的總部中唯一的光源
地面開始震動,恍若某種深埋之物正破土而出。韋莉的自我意識徐徐拱起,在漫長的沈寂後終於重新綻放,舒展出新的「花瓣」,雖不復往日絢麗,卻仍透著希望的微光
👤(畫外音):【平靜】我⋯⋯並不是孤身一人的?
阿樂長舒一口氣,終於放手讓自己陷入沈睡,嘴角猶帶著安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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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暴露療法嘗試未達預期效果。病患的情緒專員 —— 阿驚和阿焦因為過度自責,錯誤地認為強迫病患重覆研習創傷記憶能避免重蹈覆轍 。此種不良應對機制最終使病患長期處於高度警覺狀態,並增加情緒不穩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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