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孟子／盡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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鈐山位於袁州府分宜縣南二里的袁江南岸，山巒翠綠，溪水潺潺，阡陌縱橫，可賞秋冬二景，回到分宜的一年之間嚴嵩在鈐山的山麓與僕人嚴大親手建造了堂舍取名為「鈐山堂」，說是堂舍其實言過其實不過是用竹子和稻泥混合建造而成的簡陋屋子而已，小窗放置幾盆雜植的花兒，見它怒放顏色，平淡中別有一番雅趣，濤濤濁世中有妻兒相伴，嚴嵩自問夫復何求矣；他在此隱居守孝、讀書與著書，雖然人暫時離開官場卻時時掛念著朝政，他與官場的人仍不時有書信往來，所以朝廷的事大致上略知一二。此時的嚴嵩已是三十而立之年，他蓄起了短髭穿著灰色素袍頭戴唐巾，唐巾是用烏紗製成的軟帽，形式帽樣與唐代的幞頭相類似，只不過唐巾有垂下至肩上的兩條布腳，嚴嵩的模樣頗有威儀又不失文質彬彬，說是威儀也就是不茍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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鈐山堂來者不拒，無論是討水喝的還是來此暫時歇腳過一會兒上路的，或者是請有大學問的嚴先生排解糾紛的，顏嵩無不歡迎。前幾天就有李二和谷明登門，因谷明的一隻羊跑進李二的地畝吃草而鬧上鈐山堂，李二說羊吃了他家的草所以當日的乳汁應該歸他，谷明不肯，谷明說草賤乳貴這樣他可虧大了，要不李二可以去谷明家割草愛給牛吃給牛吃，愛給羊吃給羊吃，自己吃他也不反對；雙方吵沒結果只好請翰林大老爺嚴嵩出面論公道，嚴嵩聽完要谷明把一天產乳量的一半給李二事才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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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嚴嵩才慶幸沒人打擾可以安靜讀書，念頭剛起就有人來了。老爺的貼身僕人小牛恭敬朝嚴嵩遞上名帖說道：「老爺，這是您的訪客，是否要見呢？」名帖上面書寫的是訪客的姓名字號、官職和籍貫住所，一般而言拜訪者會將名帖交予被拜訪者的門房，請門房轉交予被拜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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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孝期間嚴嵩盡量減少酬對應和，雖然朝廷規制不會要求到守孝人不得與人往來的程度，因為這樣也太不盡人情了，中國自古就是講人情順禮法的國家，但嚴嵩自律甚嚴，一般的人情拜訪他基本上都用守孝不便為由予以謝絕，所以吃閉門羹的人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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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打開名帖一看，是跟他同一年登科中進士的同年，而且之前還同在翰林院任職，這位同仁姓張名鋒字遠逸，官職上寫著南海縣知縣，看來是要前往南海縣就職路經袁州府時特意前來拜訪，南海縣知縣雖是七品官但是個大縣，從翰林院七品編修調至南海縣算得上是優升了，張鋒大人前途一片看好，張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就算事情不重要也得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況且嚴嵩想知道目前朝廷的形勢如何，那麼這人就非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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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特意到前門迎接老友，拱手說道：「張大人別來無恙，我特來班荊道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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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亦拱手說道：「年兄，折煞我了，我們可是同一年登科，別提你的名次還在我之前，何來如此生疏叫我張大人，莫非你不認我這個同仁，那我只好走人也。」說完作勢轉身要離開，被嚴嵩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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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笑笑說道：「好好，不叫大人不叫大人，張年兄，不，不，遠逸兄，我在這裡等你等到望眼欲穿啊，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盼來了，來，讓我這個同年為你洗塵。」手一揮在前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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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就擺在鈐山堂後側的竹林前，這片竹林大有用處，當初嚴嵩就看上這片竹林才選擇在此地建堂，建堂後不僅年年有冒出頭的新筍可以大飽口福，待長大成竹後又能截下做鈐山堂的建材，真是一舉數得。說這是宴席其實名不符實，兩碟花生米，一盤豆芽炒雞蛋，二碟號稱「神仙菜」的醃蘿蔔，半碟鴨蛋，半碟鹹魚，一壺濁酒，今時不同往日了充充場面打打前鋒還是可以的，好歹蜀中無大將廖化也能當先鋒嘛！擺在竹林前吃飯也是經過一番思量，既有高風亮節之韻味，亦有風過竹林的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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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進鈐山堂一幅字畫引起了張鋒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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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廉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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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唐代大儒劉禹錫所作的陋室銘，劉是貞元年間登科的進士與劉宗元同榜，是中唐文壇領袖之一，與白居易交好，兩人時常飲酒唱和，陋室銘就是他創作於被貶後出任和州刺史時。陋室銘以文言志，表明劉禹錫安貧樂道不汲汲營營於富貴之門，其中自有其不假外求的文人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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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走近細看歪著頭若有所思。嚴嵩知道張鋒的脾性，他肯定是在蘊釀一番議論，嚴嵩於是默不作聲站在一旁恭候好友發表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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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說道：「劉先生的陋室銘堪稱珠玉，只可惜染了一小塊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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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聞言頗感驚奇，驚的是從無人指摘陋室銘的缺陋之處，奇的是究竟哪裡有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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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說道：「劉先生終究還是在意那個陋字，不然的話何必言陋，何況往來不能白丁乎？這大約是劉先生亦不自知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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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說道：「佩服，年兄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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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被嚴嵩捧得興起繼續說道：「這寫字的人亦是有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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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抖動眉角問道：「何以見得？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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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說道：「這個字是瘦金體，寫字之人肯定不是趙佶，寫字之人有些卓而不群甚至有些自命不凡，這人與劉禹錫有相同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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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指著『孔子云：「何陋之有？」』的陋字繼續說道：「你瞧，這陋字的勾起十分尖銳，好比是一把刀，顯示出這人不干平凡的人心中定然藏有一把刀，等待機會就要大殺四方，敢問這字是何位高人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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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拱手說道：「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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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露出詫異的表情頃刻間又恢復原色擺擺手掌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說道：「謬論，謬論，年兄不要當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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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笑笑回道：「我心中只有鐵沒有刀，我心如鐵堅不可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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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說道：「年兄的鐵，小弟我笑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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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笑邊走向宴席處。入席後，為了助興嚴嵩先是吟誦白居易的【雪夜小飲贈夢得】：「同爲懶慢園林客，共對蕭條雨雪天。小酌酒巡銷永夜，大開口笑送殘年。」飲完四句索性不說改喫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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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明白嚴嵩的花樣於是接續說道：「久將時背成遺老，多被人呼作散仙。呼作散仙應有以，曾看東海變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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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是白居易寫於他與好友劉禹錫在大雪隆隆之下促膝喝酒的景象，從詩詞中似乎可以聞到濃濃的酒味，不難想像兩人間的對話大概醉話和胡話居多，好比是現在的嚴嵩與張鋒。哈哈哈～兩人相視而笑。笑完就該進入正題了，嚴嵩迫切想了解朝廷現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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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說道：「如今朝廷吹的是什麼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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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小牛遞了茶盅過來。不知為何他今日一反平素的悠然從容，顯得不安與倉促，心事重重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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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沉下臉歎口氣說道：「能吹什麼風？如今只剩妖風了，幸好有這次外放的機會，不然我真不知道我受不受得了，就連古尚書都不明不白的死在廠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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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噹一聲，不知為何茶盅脫離了小牛的手跌在地上摔個粉碎，茶水登時濺漫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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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一臉慘白，一邊道歉一邊收拾善後，行逕十分慌亂的退出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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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說道：「我這僕人來沒多久粗手粗腳的亂了年兄的酒興，我以茶代酒請年兄海涵啊～」說完舉杯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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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說道：「算了，或許他有心事吧～這年頭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的事。」朝嚴嵩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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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的心事，嚴嵩聞言不由得深以為然，是啊，小牛弄不好真有心事，怪自己疏忽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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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問：「王守仁王大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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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放下酒杯說道：「沒什麼好不好，聽說王大人在龍場還過得去，只是日子苦巴巴的，總歸是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舉起酒杯淺嚐即止，咽了咽繼續說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王大人當時坐船在前往履職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這些匪徒怪得很，不劫錢財只要劫王大人的命，幸好王大人靈機一動，將他的鞋子擺在船邊，鞋下壓著一封他寫的詩，詩裡表明心跡寫他自比屈原因蒙受不白之冤空有遠大抱負卻無處報國，因忠諫之言被流放至蠻荒之地，為自己無法報答皇恩而投江求死，他的心日月可鑒……如此云云，那些劫匪以為他投河自盡才放過他，王大人因為履職延誤為了解釋緣由而打了呈文輾轉送到吏部來，恰好吏部有一個同年偷偷告知我才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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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沒想到王守仁竟有如此遭遇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幸好結果逢凶化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嚴嵩相信王大哥將來一定會做出一番大事業。總之這場同年歡聚喜相逢為嚴嵩帶來了最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朝廷混濁不堪，皇帝貪玩，閹黨弄權，忠直之士被迫害，天下擾攘不安。當晚床榻之上嚴嵩因想到白天張鋒說的話，思慮一沉心想那還不如退居鄉野著書立說，古聖先賢說的所謂『三不朽』之事業：立德立功立言，立功嚴嵩自認做不了但至少立德立言自可以做到，那就退而求其次做一個二不朽的清閒聖人；這一想就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潮水拍打溢流心房攪得整夜難以成眠，嚴嵩只好步出屋外走走，期待有明月相伴，怎知今晚烏雲罩月，連月娘的影子都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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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嚴嵩扼腕失望時，忽然在一片漆黑之中他察覺到不遠處有隱隱約約一縷光亮，在這樣無人寂靜的深夜，怎麼會有這莫名的光亮，難道是？冷顫陡起馬上就被自己駁斥給壓制了，嚴嵩心裡說道「我心若正自有正氣護身，就算是邪魔歪道又有何可懼」，於是他循著光亮前進想揭開這真實的面紗，隨著一步一步往前一絲絲的啜泣聲響幽幽微微傳到他的耳裡，如泣如訴；當距離夠近時他看到有人在燒紙錢，那人披頭散髮的跪在地上背對著他，散髮者用年輕女性獨有的柔聲哀戚的說道：「爹，女兒對不起你，讓你蒙受不白寃屈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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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確定眼前的女子是活生生的人，看她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他想上前安慰又不知該從何安慰起，只有不驚擾的默默站在一旁，女子好像感覺到異樣，返過身來看見嚴嵩站在面前，愣住了，她這一轉身與嚴嵩打了一個照面，女子蛾眉皓齒眼如秋水，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及背，火光的映照出兩行淚痕，真是我見猶憐，嚴嵩因為驚詫而顯得說話結結巴巴，他說道：「你、妳、妳，是小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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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趕緊且笨拙的跪在嚴嵩前低頭告罪道：「老爺，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是不得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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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小牛一一細說從頭嚴嵩終於明白關於她的故事。小牛其實姓古名茵兒，年方十九歲，是前戶部尚書古大人的獨生女，因古尚書得罪劉瑾被閹黨汙陷入獄並且抄家，古尚書事先收到風聲他思慮按閹黨的狠毒古大人自是難以身免，但不應該禍及家親眷屬，茵兒與母親很可能受到波及被沒入教坊司中成為官妓淪為男人的玩物，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慘境遇，古大人要妻女趕緊逃離，茵兒的母親本打算帶著她逃往娘家避禍，但母親在路上死了，只剩她一人茍活，茵兒一個弱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裡踽踽獨行，她把自己臉涂黑換上男子的衣服，大雪迷了道路饑寒交迫下她不得已躲在廟裡彌勒佛的座下想等雪停了再走，沒想到雪還沒停她已病到兩眼迷茫整個人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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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茵兒夢到自己回到了古家，是個天氣暖和的冬日上午，父親在讀書，母親做針縫，茵兒自己什麼都沒做只光顧著吃桌上的棗子，棗子鮮脆甜美又多汁令人愛不釋手，一顆接著一顆，盤子裡的棗子好像無窮無盡；母親笑笑念了她，「棗子吃多了撐死妳，等一下可吃不了午飯了。」父親在旁笑笑說道：「最好三餐都給他吃棗子，從年初一吃到年尾，看她吃不吃的下去。」茵兒嗔笑道：「都來，都給我，等我吃成一隻大肥豬，就沒人要娶我，嫁不出去倒好，我就賴在家裡哪裡都不去。」三人相視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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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突然之間門被撞破，一群凶神惡煞的差官如潮水般闖了進來，什麼話都沒說一把繡春刀從其中一人的刀鞘裡抽了出來，寒光凛凛之際刀尖朝茵兒的父親胸膛上插去，一時之間血流如注，母親還來不及大叫她的脖子上就被抹了一刀，啊啊～慘叫、尖叫和吼叫，聲聲不息，茵兒無力的哭喊著：「爹、爹，娘、娘……」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茵兒睜開雙眼哪裡還有爹娘的影子，她淚流滿面的發現自己躺在火堆旁，一旁還有一匡行李，她警覺的翻了翻，發現裡頭是嚴嵩的書和擔任翰林院編修的告身以及他上表丁憂乞假的呈文和批覆。茵兒就自薦當了嚴嵩的貼身小厮，因為只要待在嚴嵩的身邊茵兒就有可能知道來自朝廷包含她父親的消息，而且可以三餐溫飽，父親之前常告訴她一句話「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於是她想要活下去，至少現在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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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在嚴嵩的左右，她感覺到這位嚴老爺很不一樣，外表一派威儀又不茍言笑，但實際上心熱如火，對於人們的痛苦感同身受，是一個想做一番事業的男子漢。今天茵兒得知父親的死訊，她再也撐持不住因而失態了，她偷偷買了紙錢本想趁著夜深無人時燒化紙錢給父母，豈料居然被嚴嵩給撞見自己散髮的女兒模樣，一時之間她不知如何是好，騎虎難下的她只有和盤托出了。正當茵兒跪在地上手足無措等著嚴嵩處置時，本料想嚴嵩會將她趕出嚴家，茵兒聽到父親的死訊早萬念俱灰心裡甚至有尋死好與父母在黃泉下相聚的念頭，如果被趕出嚴家茵兒不會怨嚴嵩，畢竟自己是欽犯之女，沒人想禍及自身，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只是離開嚴家茵兒想得到的唯一出路就是投河自盡，茵兒憋住呼吸屏息以待，但嚴嵩下一個舉動卻讓她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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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先是假裝乾咳兩聲清清喉嚨用很不自在的生硬語調說道：「小牛，忙完記得要收拾好，明天一早還有事要做。」說完隨即返身將雙手揹在腰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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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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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嚴嵩的背影茵兒有些傻住了，她抹抹眼淚起身心事重重的倚在林下，這時雲破月出，月色灑滿整座鈐山，好比披著一襲淡藍色的薄紗，毫無頭緒的她理不清也說不明白，有一股波濤式的東西在心裡來回攪動著，什麼都不明的她唯一明白的是今晚注定是個失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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