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生命不是一場賽跑，而是一步一脚印的旅程。時間不語，越跑得飛快。等察覺時，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過去了整整一個月。
在我寸步不離的照料下，母親的狀況是一天比一天好，很快便順利出院，左脚的骨折傷勢也來到了最後愈合修復的階段，目前正在家裏慢慢調理身體。而我也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方向，是該順應家裏的意願繼續讀書升學，還是應該直接工作好貼補家裏。我想，這是大多數人們都必定經歷過的選擇道路吧。
思緒一下子越過了腦海中的想象，回到了現實。
不知不覺，我便走到了樹林間，看著眼前的小河，它是如此的安逸，夕陽把余輝撒滿在這片大地，與山與地與天融爲一體，籠罩地充滿了詩情畫意。在晚風的撫摸下，河水蕩起了無數漣漪。一陣陣微風輕輕拍打在我的臉頰，令髮絲在兩旁悠悠舞動著，不禁感到癢癢的。
可是就在下一秒，這份風恬月朗的寧靜就被一道喧嘩吵鬧聲打破。
我充滿好奇的往樹林間躲了躲，微微探出一顆小腦袋，朝那不遠處探望去。
“借我們的錢呢？這可是都有白紙黑字的協議！這都幾日了，錢都被你生吞了嗎？”
隨著那道惡狠狠的聲音放眼望去，那是一個身著剪裁犀利的黑西裝、尖頭黑皮鞋的老大叔，雖然外表形象裝扮紳士，但他一臉陰笑，眼神裏滿是猥瑣和凶惡的光芒，粗獷的聲音似乎要將他對面那白髮滄桑的老婦人吞噬。他作勢揮舞著手上的鐵棍棒，彷佛下一秒就會結結實實打在對方身上。他身後同樣跟著幾位賊眉鼠眼的人，眼神盡是透露出邪惡。讓即使身在几公尺外的我也不寒而慄。
“這...不是家裏人需要住院做手術嗎，馬...馬上就凑齊錢了，就給你們幾位大哥送去，再寬限我幾日吧，我們有事好商量啊！”那人背對著我，可即使我看不清她的長相與神情，也隱隱約約能看到那是一位白髮滄桑的老婦人。從她哆哆嗦嗦的身體，還有帶著哭腔、如同風中一絲細語般微弱的嗓音，也足足感受到她深深的恐懼。
可那猥瑣的老大叔仍然不依不饒，他扶了扶墨鏡，嘴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哈，商量？我們是沒有給你寬限的期限嗎？你跟我談商量，那你躲起來像個縮頭烏龜是個什麽意思呢？總之今日必須還錢！你不是還有一個女兒跟孫女嗎？實在不行，你把她們抵債給我啊，説不定也能將他們賣個好價錢，我們這筆債就一筆勾銷，怎麽樣？”
“那不行！不可以！你別動我家裏人，她們是我的命啊，你要動就動我吧。求求你們了，再給我兩日時間，就兩日！我發誓，一定給你們籌齊這錢！我用我這條老命做擔保！”老婦人直接跪倒在那老大叔的跟前，死死抱著他的腿，拼命磕頭求饒，眼淚更是再也抑制不住得往外流淌，滑過她那乾燥的皮膚，滴落在泥濘中，綻放出一朵朵的水花。
“行行行，到這份上，我看你也不敢不還！就給你兩日期限，兩日期限一到，如果還沒看到你的錢。你的家就完蛋了，還有你那兩個可愛的女兒和孫女你也別想見到了！我告訴你，休想逃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插翅難飛，聼懂了嗎？”他惡狠狠的眼神都快把老婦人給盯穿了。
老婦人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目送那群凶神惡煞的大叔離去。
可在她轉過身的一霎那，我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因爲順著我的眼光望去，我所看到的那位欠債不還的老婦人竟與我奶奶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我帶著一絲錯愕與哀嘆，屏氣凝神思索片刻後，心中也隱約探索出了答案。
只見奶奶杵著拐杖，悠悠踏步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聲是那麽碎，那麽輕，只因爲承載了對我們整個家數不盡的愛與責任感，在此時此刻，傳來我的耳中竟變得如此震耳欲聾。直到那抹瘦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我才緩緩從高如人一般的草叢中走出。
邁著沉重的步伐，經過幾條曲折小道，再過一條涓涓細流上的小木橋，家門口隱隱約約引入眼簾，可卻令我踟躕不前，不知是該裝作一無所知，還是應該直接點破刨根問底。
正猶豫著，奶奶不遠處的呼喚聲一把將我拉回了現實，“傻呆呆地站在那裏做什麽，趕快回家了，準備洗手吃飯，再不來把你的份也吃了！”奶奶樂呵呵的打趣著我，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想看穿她藏在眼底下的脆弱。可奶奶臉上一如既往的挂著向日葵般的笑容，眼睛裏盡是飽滿的愛意。眼前祥和一片的畫面，仿若剛剛泣不成聲、逼不得已下跪求饒的并不是她。
“來了來了，奶奶你真的是...就喜歡開我的玩笑，我知道奶奶對我最好了，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優先想到我的！”我邊説邊一路踉踉蹌蹌小跑到奶奶跟前，一把佯裝開心地抱住奶奶，實則眼角的淚珠已經掙扎的在眼眶裏晃動，像是快要溢出來，卻始終隱忍著不讓它落下。
別人都説，美食是治愈人生的良藥。一下坐到飯桌前，心裏便滿是歡喜，因爲面前擺滿了奶奶親手料理的菜式，全部都是我情有獨鍾的。恰在此刻，連上一秒烏雲密佈的心境都變得晴空萬里。
桌山的飯菜爭相恐后的冒著熱騰騰的煙，讓人看著都垂延三尺。細看，一碟番茄炒蛋、一碟爆炒豬肉、一碟麻婆豆腐、一碟辣炒高麗菜，細品，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飢腸轆轆的我實在按耐不住，先夾了一口番茄炒蛋就往嘴裏塞，輕輕咀嚼了幾下，鮮美的番茄汁水緩緩流入口中，鷄蛋混合著其中的香味，包覆了整個口腔，讓我回味無窮。忍不住又嘗了嘗奶奶的拿手好菜爆炒豬肉，一口咬下，濃濃的香味瞬間四散而開，肥而不膩，肉質滑嫩，色香味俱全，情不自禁又多往嘴裏送了幾口飯。
“別急別急，還有很多呢，沒有人要跟你搶，你慢點吃，別噎到了。你胃又不好，小心吃太快消化不良！”奶奶嘴裏一邊嘟囔著，一邊也不忘給我和母親的碗裏夾菜。
面對滿桌香氣四溢的美味佳餚，我將所有的煩惱和疑問都暫時丟在了半路上，只想大快朵頤一番。
晚餐過後，我和奶奶一同站在頂樓之上賞月，四周是無邊的寂靜。仰起頭，一整片星空猶如一面明鏡，皎潔柔和的月光照映著我們的身影，滿天的星斗宛如點點螢火，又似一顆顆美麗的寶石在閃閃發光，光彩奪目地在黑幕上舞動著。它們正在以自己獨特的美點亮整個世界，構造出扣人心弦的風景。
“馬上你的生日就要到了，所以今晚特意提前給你準備了滿桌你愛吃的菜。看你的反應，應該是很喜歡咯？”奶奶面對著我率先開口，打破了第一道寧靜，也堵住了我剛想脫口而出的疑問。
“當然是超喜歡的啦，是奶奶做的，怎麽可能不滿意呢？不過生日不是下個月嗎？怎麽這次提早過呀。奶奶，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内心懷揣著答案小心翼翼地問。
“哪有什麽事情呀，乖孫女，你可想太多了，就是想給你坐一桌你愛吃的，奶奶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看著你從大學順利畢業呀！”
我歪了歪頭，目不轉睛地看向奶奶的瞳孔，她的眼眸悄悄閃過一絲無助與憂傷，可即便只有數秒，那一絲隱藏眼底的脆弱仍然被我捕捉到了。
我抓著奶奶的手臂，遲疑地說道：“其實今天我看到了奶奶和一群像是黑社會份子的大叔一起，也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奶奶，你就實話同我説吧！”
一刹那間，奶奶與我眼神交匯後又快速躲閃，想説點什麽又啞口無言，低頭耷腦的就像是頑皮的孩童做了壞事被抓到現行一般。
“孩子啊，其實我也不想的，但你媽媽急需用錢做手術，家裏又沒有多少存款，我就着急火燎地去問了親戚朋友和左右鄰居，他們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也多多少少肯借了一點，但還是不夠呀！我只好向地下錢莊去借了...你知道的，奶奶哪有什麽私房錢啊，有這個錢我早就拿出來用了，那都是怕你們擔心臨時隨便編的藉口而已。本來呢...我想著上周拿以前你爸孝敬我的首飾金飾拿去賣了換錢，可以把這筆數目一次還清，我也去了，但人家說裏面有一半都是假的，我就把那些可以賣掉的全賣了，能凑一點是一點吧。孩子啊...別怪奶奶，奶奶這麽多都是有苦衷的。”
眼見當下東遮西掩也隱瞞不了實情，這才猶豫不決地與我坦白了事情的一切經過。
“奶奶，我又怎麽會怪你呢，這麽多年了，你從來都是爲了我和媽媽、爲了我們這個家做打算。奶奶你別擔心，我不是畢業了嗎，我會想辦法的，這個家以後還要靠我呢！”我佯裝自信地說著。這數年間一直都是奶奶在身後默默保護著我，所以，即便此時的我心裏再忐忑不安，依舊想要為她撐起一片天。
“哎呀，我們月月真是長大懂事了，都知道為家裏著想了。但是，奶奶希望你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呀，這不是還在等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嗎？你在大學也要好好讀書才行，以後家裏還要靠我們月月呢！現在的事情就由奶奶做打算吧，沒事的！”奶奶用溫暖的掌心撫摸著我的髮絲，飽經風霜的臉上綻放出淺淺笑容，挂滿了悠悠歲月留下的幾條皺紋。
我們徹夜不眠，經過奶奶一整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説與詳談，我暫時是假裝答應了奶奶不參與此次的“還錢案”，并且暫時幫她保守這個共同的秘密。可持續躁動不安的情緒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我只好偷偷摸摸的内心盤算著...
天邊逐漸亮起來，黎明的曙光揭開了夜幕的輕紗，一抹紅日的身影冉冉升起，半片天空像是被披上了紅裝，宛如仙境。山峰相連，此時此刻站在山頂一處，山河美景盡收眼底，就連清新的空氣彷佛也有了生命氣息。
餘光所及，不遠處，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正踏著悠悠的步伐，緩緩向我走近，在紅霞的照映下，隱隱約約浮現出他的身影。就像電影的白馬王子一般，整個人散發出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又帶著別具一格的空靈與神秘感。模樣在眼前逐漸變得清晰，他膚色白皙，有棱有角的臉孔俊美絕倫，嘴角帶著一抹令人目眩的笑意。
“喲，都説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一個女孩，一大早就單獨爬山來看日出美景了？可是看你的表情，怎麽感覺像是有心事在苦惱？不妨説給我聼聼，讓我笑一下？”神秘男子換上一張壞壞的笑臉，對我半開玩笑道。
耳邊傳來這番話後，我稍作不滿地撅了撅嘴，脚下也往旁邊挪了幾寸，生怕他再與我靠近幾步，對我做出什麽不軌之事，心想默默想著剛剛説的什麽白馬王子，簡直就是上天嫌我不夠糟糕，故意派來挑釁我的NPC！
眼看我臉帶深沉，他也不再與我玩笑，而是認真耐心地問起了事情緣由。或許是因爲對方的氣宇軒昂，也或許是因爲許多事情無法真正與家人傾訴，導致漫長的年月下無法得到宣泄，帶著一副互不相識和後會無期的心境，不知不覺時間便匆匆過去整整一個小時。
最後的分別時刻，這名神秘男子往我手裏塞了一張神秘莫測的信件，並叮囑我一定要回家再拆開。 信封不大，卻帶點重量，上面沒有任何條紋與裝飾物，僅僅赫然寫著幾個大字：一間語音廳。頓時，腦海裏充滿了一股股錯雜的奇思妙想，呆在原地愣是半天也無法想通這未知的疑惑之題。再擡頭時，那名神秘男子早已消失得不見蹤影，如同剛剛一切若無其事。
唯有懷抱著期待的心情舉步如飛，卻因爲整夜未眠，再加上一大早的登山臨水，一到家便再也撐不住眼皮，筋疲力盡地像一隻小貓卷縮在床上沉沉睡去。
“啪”的一聲，原來是窗外一縷清風飄過，將那原封不動的神秘信件，從桌上吹動到了地板上。它依然是個未解之謎...
ns3.17.179.20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