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下午,黃大志渾身散發著二鋪半啤酒的餘香,一屁股坐在他那張破舊得像被狗啃過的辦公椅上。這張椅子就如同他那搖搖欲墜的科研事業——曾經輝煌過,現在只剩屁墊下那根岌岌可危的螺絲還在苦苦支撐。
「我操他媽的!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黃大志一拍桌子,把自己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辦公室裡的實習生小方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這神經病又來了」的嫌棄。
黃大志不理會那道眼神,他瞪大了眼睛,盯著電腦螢幕上自己剛剛打出來的文字:「根據本人長達十五分鐘的深入研究,驚人發現:2010年後出生的人,沒有一個活到20歲!」
「小方!過來看看這個發現!」他吼道,聲音大得小方的咖啡都濺出了杯子。
小方不情願地走過來,瞟了一眼螢幕,翻了個大白眼說:「黃博士,現在是2025年,10後出生的人最大才15歲,當然沒有人活到20歲啊,這有什麼好研究的?」
「放屁!」黃大志猛然站起,差點把他那掛著「全港最佳科學家」獎牌的牆上掛鉤拉下來。那獎牌是他在網上花二十塊錢買的贗品。「你這是用常識思考問題,一個真正的科學家從不用常識!愛因斯坦說過:『邏輯會帶你從A到B,但想像力能帶你去任何地方。』我現在正是用想像力呢!」
小方一臉「我聽你放屁」的表情,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繼續整理那些黃大志永遠不會看的數據資料。他早就知道自己老闆是個什麼貨色——一個被三間大學開除,最後只能在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的「科研中心」(實際上是一間改裝過的士多)裡自稱「博士」的中年男人。
黃大志不管小方的態度,他興奮地拿起電話,撥通了他發小李傻強的號碼。李傻強是《今日》報社的一名記者,專門負責報導各種雞毛蒜皮的社會新聞,經常為了點擊率不惜編造各種聳人聽聞的標題。
「喂?傻強!」黃大志激動地喊道,「我剛剛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10後的孩子,沒有一個能活到20歲!這是人類史上最大的危機!」
電話那頭的李傻強正在一家茶餐廳吃午飯,聽到這話差點把口中的奶茶噴出來。他嚥下嘴裡的食物,不耐煩地問:「大志,你又喝高了吧?現在才2025年,10後的孩子最大的才15歲,當然沒有人到20歲啊!」
「操!你們這些俗人就知道用常識思考問題!」黃大志大聲抱怨,「這正是我偉大發現的價值所在!想想看,為什麼10後的孩子沒有一個活到20歲?是不是有什麼神秘的因素在作怪?是不是有什麼未知的病毒在影響他們?這可是獨家新聞啊!」
李傻強沉默了幾秒。作為一個被主編逼著每週交三篇爆炸性新聞的小記者,他早已經把「新聞道德」這四個字拋到了九霄雲外。而且,他最近的點擊率直線下降,再不找個爆炸性新聞,可能連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等等,你說的可能有點道理...」李傻強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如果我們把標題寫成『驚人研究發現:10後一代恐難逾20歲大關』,再加上一些模糊的科學術語和數據...」
「對對對!」黃大志興奮地拍著桌子,差點把他那個寫著「科學救世界」的馬克杯打翻,「我可以提供一些圖表和數據,全都是我親自編...呃,整理的。我們可以把這個消息炒作得轟轟烈烈!」
「行,就這麼定了。我下午去你那裡,做個專訪,明天見報!」李傻強掛斷電話,迅速結賬離開了茶餐廳,腦子裡已經開始構思如何把這荒謬的「發現」包裝成一個轟動全城的新聞。
小方聽完黃大志的電話內容,忍不住搖頭嘆息。他想起自己剛畢業時滿腔熱血地想要投身科研事業,誰知道最後竟然淪落到給這種騙子當助手。他默默在心裡計算著自己的離職日期,祈禱著自己的推薦信申請能快點得到回復。
下午三點,李傻強帶著他那台看起來像從古董店淘來的相機來到了黃大志的「研究中心」。黃大志特意換上了一件皺巴巴的白大褂,脖子上還掛了一個不知從哪裡搞來的聽診器,一臉嚴肅地坐在堆滿各種「研究資料」(其實大部分是外賣單和過期雜誌)的辦公桌前。
「傻強,你來得正好!」黃大志指著牆上一張歪歪扭扭的圖表說,「你看,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證明了10後一代面臨的生存危機。」
李傻強看著那張明顯是用彩色筆手繪的圖表,上面畫著各種莫名其妙的曲線和數字,還有一些聽起來很科學但實際上毫無意義的術語。
「這個...這個太震撼了!」李傻強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黃博士,能不能請您詳細解釋一下這個驚人發現的細節?」
黃大志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科學解釋」:「根據我多年的研究,10後一代出生時正值地球磁場發生微妙變化的時期。這種變化導致他們的細胞分裂速度異常,使得他們在接近20歲時會遇到嚴重的健康危機。我的數據顯示,截至目前,10後一代中沒有一個人活到20歲!」
「這也太可怕了!」李傻強一邊記錄,一邊假裝震驚,「那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預防這種情況呢?」
「有!當然有!」黃大志神秘地壓低聲音,「根據我的研究,只要堅持每天喝八杯我特製的『生命延長液』,就能有效抵抗這種危機。」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裝著可疑綠色液體的塑料瓶,「這種飲料採用了古老的東方秘方,加上現代科技提煉而成,效果顯著!」
小方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那不就是檸檬茶加了綠色食用色素嗎?」
「閉嘴!無知的傢伙!」黃大志惱羞成怒,「這是經過量子重組的生物活性分子液!」
李傻強假裝沒聽見小方的話,繼續提問:「黃博士,您能預測這種現象未來會怎麼發展嗎?」
「非常危險!」黃大志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如果不採取措施,10後一代可能會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沒有成員能活到20歲的世代!這將對人類的繁衍和社會的發展造成致命打擊!」
整個採訪過程中,小方一直在後面做嘔吐的手勢,但李傻強和黃大志都選擇性地忽視了他。採訪結束後,李傻強拍了幾張黃大志擺出「科學家沉思狀」的照片,然後迅速離開了,準備回去撰寫他那篇轟動性的「獨家報導」。
隔天早上,《今日》的頭版赫然印著一個巨大的標題:「驚天發現:10後一代面臨20歲死亡危機!權威專家提出警告!」文章配上了黃大志皺著眉頭的「深思」照片,以及那張莫名其妙的手繪圖表,看起來居然有那麼一絲科學的嚴肅感。
文章迅速在網路上爆紅,各大論壇和社交媒體都在討論這個「驚人發現」。大多數有基本常識的網友都在評論區笑翻了:
「我操,這不是廢話嗎?2025年,10後最大才15歲,當然沒有人到20歲啊!」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RImJe0IZ
「這記者是不是小學數學沒及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wKcEqRmb
「黃大志是誰啊?哪個垃圾大學的垃圾博士?」
但也有一些容易受驚嚇的家長開始擔心起來:
「天啊,我女兒是2013年出生的,難道她活不到20歲了嗎?」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9UmRI0tq3
「政府應該立即調查這個問題!」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KchJSX3Uc
「我兒子才12歲,我要怎麼保護他?」
一時間,黃大志的電話被各種媒體和焦慮的家長打爆了。他那間破舊的「研究中心」門前甚至排起了長隊,都是來諮詢和購買他那瓶「生命延長液」的焦慮家長。黃大志忙得不亦樂乎,口袋裡的錢也越來越多。
「小方!快去7-11多買些檸檬茶回來!」黃大志一邊往塑料瓶裡倒綠色食用色素,一邊對小方大喊,「我們的『生命延長液』賣瘋了!每瓶賣500塊都有人搶著買!」
小方一臉厭惡:「黃博士,你這是詐騙!我不能參與這種事!」
「放屁!這叫科學創業!」黃大志不以為然,「你知道嗎,李嘉誠年輕時也是從小生意做起的!我們這是在幫助那些焦慮的家長!給他們希望!心理安慰也是一種治療啊!」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自我介紹說是大學數學系的陳教授,專門來揭穿這個荒謬的「科學發現」。
「黃先生,」陳教授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地說,「你的所謂『發現』純粹是數學錯誤和邏輯謬誤。2010年後出生的人,在2025年最大不過15歲,當然沒有人活到20歲,這完全是因為時間問題,而不是什麼生理危機!」
黃大志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陳教授,您果然名不虛傳,一眼就看穿了表面現象。但您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時間會這樣安排?為什麼宇宙要讓10後的孩子在2025年都不滿20歲?這背後難道沒有更深層次的宇宙密碼嗎?」
陳教授被這無釐頭的回答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原本準備了一大堆數學公式和邏輯分析,卻發現完全派不上用場,因為對方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理性平面上思考問題。
「再說了,」黃大志神秘地壓低聲音,「您能保證到了2030年,10後的孩子就一定能活到20歲嗎?萬一到時候還是沒有呢?那豈不是證明我的理論是對的?」
「這...這...」陳教授氣得臉都紅了,「當然能活到!2010年出生的人,到2030年就是20歲了,這是小學生都懂的數學!」
「那您能拿出證據證明嗎?」黃大志得意地反問,「您有時間機器可以穿越到2030年嗎?沒有的話,您的論點也只是一種理論推測而已嘛!而科學精神就是『存疑』,不是嗎?」
圍觀的家長們被黃大志這一套歪理邪說弄得一愣一愣的,竟然開始點頭附和。陳教授看著這荒謬的一幕,氣得渾身發抖,最後只能憤然離去,臨走前還放下一句:「無恥!真是無恥!」
黃大志不以為意,反而更加得意。他開始接受各種媒體採訪,甚至還出版了一本名為《10後生存危機:科學與預防》的書,在網上賣得嚇嚇叫。他的「生命延長液」也從最初的500元一瓶漲到了1000元,仍然供不應求。
與此同時,教育局的緊急會議室內,一群官員正焦頭爛額地討論這個突然爆發的「社會危機」。
「我們必須採取行動!」教育局副局長拍著桌子說,「如果10後的孩子真的活不到20歲,那我們的教育體系就要重新設計了!大學四年制可能要改成高中畢業就直接讀研究生!」
「但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啊!」一位科學顧問無奈地解釋,「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數學事實,10後在2025年最大才15歲,當然沒有人到20歲,這和健康風險完全無關!」
「那你能保證等到2030年,10後就能安全度過20歲關卡嗎?」副局長懷疑地問。
科學顧問差點暈過去:「這...這根本不是什麼『關卡』!這就是年齡的自然增長啊!」
但他的解釋似乎並沒有說服這些官員。最終,教育局決定撥款一千萬,成立「10後健康研究專項組」,專門研究這個「危機」,並邀請黃大志擔任首席顧問。
消息傳來,黃大志興奮得一晚上沒睡,他對小方說:「你看,我們發達了!以後我們的『研究中心』就要升級成『研究所』了!政府撥款啊!」
小方已經對這荒謬的一切麻木了,他只是冷冷地問:「那我的工資能漲點嗎?」
「當然!」黃大志豪爽地說,「以後你每個月多發500塊!」
「可您每天光賣那些假藥就賺幾十萬...」小方無奈地嘆息。
「那不一樣!」黃大志理直氣壯,「那是我的創業收入!這是你的工資!不能混為一談!」
隨著「10後20歲危機」的討論越來越熱,社會上出現了各種荒謬的應對措施。有家長開始給孩子報各種「提前完成人生大事」的培訓班,什麼「15歲創業指南」、「青少年戀愛速成班」、「提前規劃退休生活」,甚至還有「生前事務安排講座」,生怕孩子活不到20歲,什麼都體驗不到。
還有一些投機商人開始推出各種「延長10後壽命」的產品,從保健品到特殊食物,再到「量子能量手環」,五花八門,價格不菲。市面上甚至出現了「10後專用保險」,保證如果被保險人活不到20歲(非意外死亡),賠付百萬保金。
整個社會彷彿陷入了一場集體瘋狂,而黃大志就是這場瘋狂的始作俑者和最大受益者。
與此同時,在某中學的初三教室裡,一群「10後」的孩子正在討論這個轟動全城的新聞。
「喂,你們看到了嗎?那個什麼黃大志說我們活不到20歲!」一個男生拿著手機說。
「廢話!」班長小文翻了個白眼,「現在才2025年,我們最大的才15歲,當然沒有人到20歲啊!這不是廢話嗎?」
「可我媽已經給我買了那個什麼『生命延長液』,逼我每天喝!」另一個女生抱怨道,「難喝死了,就是加了色素的檸檬茶!」
「我爸更扯,」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無奈地說,「他昨天帶我去拍了個『成人照』,說是怕我活不到成年,留個紀念...」
教室裡爆發出一陣笑聲。這群十幾歲的孩子,比那些陷入恐慌的大人們要清醒得多。
「話說,」小文突然問道,「你們說那個黃大志是不是智商有問題?還是他純粹是為了騙錢?」
「肯定是為了騙錢啊!」眼鏡男生說,「我媽買的那瓶『生命延長液』要1000塊呢!」
「不對,」另一個女生搖頭,「我媽說黃大志現在可火了,上電視,出書,還當上了什麼政府顧問,賺了大錢。如果他真的只是智商有問題,哪來這麼大的本事?」
「那就更可怕了,」小文若有所思地說,「這說明他是裝傻賺聰明人的錢,而那些所謂的聰明人,比如我們的父母,居然真的相信這種鬼話...」
孩子們陷入了沉思。他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成年人比孩子還要幼稚和容易被騙。
幾個月後,黃大志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科學家」,不僅有了自己的辦公樓,還開設了「黃大志生命科學研究所」,員工從原來的只有小方一人擴展到了幾十人。他的銀行賬戶數字也從原來的幾千塊變成了幾千萬。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黃大志準備推出「升級版生命延長液」並計劃上市的前一天,一個意外發生了。
一位名叫張老師的高中數學教師,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發布了一段視頻,用最基礎的數學知識解釋了為什麼「10後活不到20歲」這個說法完全是無稽之談。視頻製作得簡單明了,連小學生都能理解。
視頻迅速在網上爆紅,獲得了數百萬的點擊量。人們開始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如此簡單的邏輯錯誤所愚弄,紛紛對黃大志表示憤怒。媒體也開始調查黃大志的背景,發現他根本沒有任何科學學位,之前聲稱的「哈佛大學博士」完全是編造的。
輿論的風向突然逆轉,黃大志從「天才科學家」變成了「無恥騙子」。那些曾經花高價購買「生命延長液」的家長們紛紛要求退款,甚至有人揚言要起訴他詐騙。
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黃大志慌了。他召集所有員工開緊急會議,試圖想出應對之策。
「各位,情況有點不妙,」黃大志臉色凝重地說,「但危機就是轉機!我們可以把策略轉變一下,推出『10後20歲關卡突破計劃』,聲稱我們發現瞭解決方案!」
員工們面面相覷,沒人說話。最後,還是小方站了起來:「黃博士,夠了!這場鬧劇該結束了。我們都知道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從一開始就是!」
「放屁!」黃大志拍案而起,「什麼叫無稽之談?我們的研究所有政府背書!有專家認證!」
「什麼專家?」小方冷笑,「就你自己吹出來的頭銜嗎?哈佛畢業的『天才科學家』?連我都知道你其實是個被三間學校開除的中學數學老師!」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黃大志,等待他的反應。
黃大志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我就是個被開除的數學老師!但你們知道為什麼我會被開除嗎?因為我教學生思考!教他們質疑權威!教他們用創造性思維看問題!」
「不,」小方冷靜地說,「你是因為教錯了數學公式,讓一整屆學生的數學會考全部不及格,才被開除的。」
黃大志的笑容凝固了。他環顧四週,發現所有員工都用嫌惡的眼神看著他。他知道,自己的遊戲結束了。
第二天,「黃大志生命科學研究所」的大門緊鎖,黃大志本人也不知去向。有傳言說他帶著這幾個月賺的錢逃到了國外,也有人說他改頭換面,準備策劃下一個騙局。
而那些曾經恐慌的家長們,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有多麼荒謬。他們不得不面對孩子們嘲笑的目光,解釋為什麼會相信這麼一個明顯的謊言。
在那間中學的教室裡,小文和同學們看著新聞報導,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就說嘛,」小文說,「大人有時候比我們還笨!」
「可不是嗎?」眼鏡男生附和道,「我媽現在不好意思見我,因為她花了一萬多買那個傢伙的產品!」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女生若有所思地說,「你們說,等我們真的到了20歲,會不會也像現在的大人一樣容易被騙?」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odarYBK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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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突然安靜下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4GCvl3O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