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那年清晨,陽光悄悄灑落在舊式公寓斑駁的牆壁上。窗外的鐵欄杆究竟是保護鳥兒,還是困住鳥兒,是個世紀難解之謎。
早上九點,爸爸下班準時回家,一眼就見到宋語然坐在客廳,專注地看著電視上的卡通。
過了幾分鐘,爸爸朝她走去,蹲下身,拉住她的雙手說:「語然,最近流感很多,爸爸今天下午帶你去打疫苗好嗎?」
宋語然咬了咬唇,早在幾天前,她就聽到爸爸和媽媽在爭吵,提起「離婚」這兩個字,所以此時她最擔心的不是打針,而是回去那個令她懼怕的牢籠。
「不是回爺爺奶奶家?我不想回去……」宋語然微低著頭,絞緊手指,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爸爸輕輕撥開她的瀏海,溫柔地說:「不是,打完我們就回家了,好不好?」
宋語然乖巧地點點頭。
時間來到下午,宋語然站在機車腳踏板處,爸爸雙手操控機車握把,恰好將她左右兩旁擋住,她安心地張望沿途的風景。
隨著周圍的景色逐漸熟悉,宋語然嘴角揚起的微笑消失,抿成一條直線,心臟像是受到什麼刺激般,緊張地加速跳動。
「爸爸,我們不是要去打針嗎?」趁著等紅綠燈的空檔,宋語然強裝淡定地回頭問爸爸。
「只是經過而已,很快就到了。」爸爸說。
她壓下心中的不安,全心信任從始至終都滿口謊言的爸爸。
機車的引擎聲消失,他們抵達熟悉的門口,宋語然被爸爸親手送進囚牢裡,她隔著門望向逐漸遠去的爸爸,不哭也不鬧,只是呆呆地看著。
宋語然知道,從今往後她再也無法站在那輛老式機車的腳踏板處,吹著晚風,回去那間三人小屋,再也無法喊出爸爸媽媽這兩個陌生的詞彙,母親、父親節再也和她無關,那年是她怎麼都抹不去的十歲。
奶奶關上厚重的兩層牢門,推桑著把她推入客廳,爺爺和奶奶吵架的聲音飄渺遙遠,只能依稀聽見「你看,又撿回來!」、「你是做奶奶的,不用負責嗎?」
宋語然這才回過神來,她蜷縮在沙發的角落,痛苦地摀住自己地耳朵,什麼也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知道。
漆黑的夜晚來臨,宋語然面向著牆壁,手腳縮在自己的懷裡,呈現一個極為沒有安全感的睡姿。她開始思念父母,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不停流下,她哭得全身顫抖卻不敢發出任何嗚咽聲音,只抽泣著喃喃自語:「爸爸、媽媽,我想你們了,我以後會乖乖的,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孤獨的黑暗不能給她任何回應和安慰,她眼角掛著淚珠,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她迷迷糊糊地被打醒。
「死小孩,你在幹嘛!」
奶奶拿著不求人打她的腿,很快就留下幾道紅痕,宋語然又驚又怕的在被窩裡縮起手腳,有些呆愣。
「牆壁給我擦乾淨,枕頭套拿來,髒死了,一回來就沒好事。」奶奶氣憤地罵道。
宋語然順著視線往牆壁看去,是一攤一攤的血跡,再向枕頭一瞥,也多了一團紅色,此時她才恍然覺得鼻子似乎有些黏膩。
她伸手開始拆枕頭套,就連手指也沾染了血跡,活似命案現場。她反應過來或許是昨晚情緒起伏太大,哭得太兇,半夜不知不覺流了許多鼻血。
耳邊咒罵聲不停,她戰戰兢兢收拾完殘局,低垂的眼神充滿悲涼,鮮血沒有喚回奶奶應有的母愛。漫長的一天中沒有家人關心她,哪怕一句「怎麼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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