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普拉塔將那莫抱進山洞後,他就是像是撿到一隻甩不到的小狗一樣,後來幾天時不時就會主動跑來,拿一些食物給他,然後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打量洞穴裡的一切,偶而還會用手比劃著什麼,講一堆他聽不懂的話。
今天像往常一樣,那莫又來找他了,但這次帶來的東西,那味道實在讓人印象深刻,就像大太陽底下放了好幾天的肉,吸了一口那腐敗的味道就在鼻腔中久久不散,仔細看,上面還有一堆白白的蛆在蠕動著。
那莫還很興奮的要普拉塔張嘴試試,實在拗不過,普拉塔只好用手拿了一片閉起眼睛就往嘴裡送,結果就只有滿嘴的苦澀與鹹味,害他差點吐出來。所以之後那莫還繼續要他吃,他可就是抵死不從了,那莫對於普拉塔的反應似乎有點失望,一反常態的蹲在地上無精打采的。普拉塔看著那莫失望的背影,以及背在他身後籃子裡的竹筍,靈機一動。
「你真的知道你在幹嘛嗎?」那莫瞪著普拉塔,滿臉哀怨地看著他帶來的喜烙(silaw,生醃豬肉),被普拉塔切成一片片的丟入火堆上的陶鍋中,「普拉塔!你浪費好吃的喜烙...明明直接吃就是最美味了!」
普拉塔沒說話,只是神秘地笑笑,用手示意那莫再等一下。接著他往鍋中放入切成片狀的竹筍,利用喜烙的豬油將食物拌炒,帶出筍子的清甜香氣。
那莫忍不住在一旁繼續抱怨:「你真的有聽懂嗎?,這樣會變得很怪!」,他焦急得在洞內直打轉。
接著普拉塔在鍋中加入山泉水,將炒好的喜烙與竹筍一起慢慢燉煮。漸漸的,喜烙的鹹香與筍子的香氣漸漸融合為一股誘人的氣味。
普拉塔輕輕吹了吹石鍋中沸騰的湯汁,用手沾了一點放入嘴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還不夠滿意,於是低頭在腰間摸索了一會兒,從皮製腰帶上掛著的一個小小陶瓷罐中,取出了幾顆黑色的小顆粒。
那莫好奇地湊近了一點,盯著那些黑色顆粒看:「這是什麼?小石頭?」
普拉塔對神秘一笑,隨後將這些黑色小顆粒放在石頭上,熟練地用刀柄緩緩地將它們搗碎。一股辛辣刺鼻的香氣瞬間散發出來。
那莫本能地後退一步,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抗議:「好嗆的味道喔,這東西真的能吃嗎?」
普拉塔則神情自若,將搗碎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入湯中,並用木枝輕輕攪拌。
鍋內的湯汁再次沸騰時,一股更為濃郁的香氣瀰漫在洞穴內,鹹豬肉的濃厚鹹香、竹筍的清甜香氣,伴隨著胡椒特有的辛香刺激,融合成一股從未出現過的誘人氣息。
那莫忍不住用力地聞了幾口氣,眼中浮現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普拉塔!你剛剛是施了什麼巫術嗎?怎麼變得這香?」
普拉塔滿意地笑了笑,用陶碗舀起一口湯遞給那莫,少年迫不及待地接過來,仔細地嚐了一口。湯汁入口的瞬間,他眼睛瞬間睜大了好幾倍,原本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忍不住歡呼道:「這是我喝過最棒的湯了!」
普拉塔露出得意的神情,用手勢和簡單的西班牙語向那莫介紹:「Pimienta。」,然後用手指了指海邊的方向。
那莫用充滿崇拜地眼神看著普拉塔,開始認真地重複剛才的字眼:「Pi…mien…ta!」
普拉塔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揉了揉那莫的頭髮,兩人相視而笑。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到了試煉最後一天,山里所有參與試煉的人都起身準備回到部落,大家都磨拳擦掌,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因為試煉的最後一關是要從山裡跑回部落,但這可不是普通的跑步,那些跑得太慢的人,可是會被祭司巴卡拿著「咬人貓」在後面鞭打,那咬人貓打在人身上,當下雖然沒有什麼感覺,但隨著皮膚開始冒汗,會讓人有如被蜜蜂螫到般,紅腫刺痛灼熱難耐,往往要痛個2-3天,實在是不好受。
即使到了最後一天,那莫依然往普拉塔那邊跑,正當他想著今天又可以吃到什麼好料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迅速轉過身,只見度巴帶領著一群試煉的青年們出現。
「那莫,你怎麼還在這?」度巴皺著眉頭,語氣中帶著關切,然後伸出手說:「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那莫愣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不自在地迴避著度巴的視線,「我……我會自己完成試煉,不用管我。」
度巴瞇起眼睛,似乎察覺到什麼,但並未深究,反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試煉結束後,我們就都是Matabong了!你知道這對代表什麼嗎?」
「代表什麼?」那莫反問。
度巴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邊走邊激動地比劃著:「這意味著我們將正式成為部落的一份子,然後像你的父親尤納一樣!我們會被所有人尊敬,會帶領部落去面對更多挑戰和榮耀!」
說到這裡,度巴突然停住腳步,看著天空,聲音帶著一絲敬仰:「能成為像尤納那樣偉大的戰士,一直是我的夢想。」
「喔這樣啊,希望你夢想成真!」那莫邊說邊快步向旁邊的樹叢跑去,「別忘了尤納的結局啊——」
「最近有很多陌生人在我們山裡附近,你自己也小心點。」度巴對著那莫大喊,看著那莫匆匆鑽入樹叢的背影,原本憂心忡忡的表情,轉變成帶著不屑的冷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彷彿在嘲笑那莫的驚慌失措。
「看吧,我就說了吧,這傢伙根本沒有他爸爸的半點骨氣,你看看他的表情,什麼都可以讓他嚇到。」度巴說著,語氣裡藏著一絲得意。
旁邊的青年笑著附和:「可是你之前不是還特別交代要幫助他嗎?現在怎麼又說這種話?」
「誰說我真的想幫他?」度巴冷冷地說,「不過是卡照頭目拜託我的,我總得做個樣子給老人家看。不然,以那傢伙的本事,根本沒資格和我們一起完成試煉。」
周圍的青年們聽到都大笑起來,大夥紛紛說著「沒錯!他沒資格!」「他根本不配當尤納的兒子~」
度巴聽著同伴的嘲笑,臉上重新掛起得意的笑容,「走吧,這個部落裡只有像我這樣真正強大的人,才有資格帶領大家。」說完度巴就領著一群青年朝著部落的方向奔跑起來。
日正當中,祭司巴卡神情嚴肅地站在廣場中央。他的手中握著一跟木杖,頭上插著白色羽毛頭飾,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莊重肅穆。
部落的廣場上人頭攢動,所有參加試煉的青年們都屏息凝神地站在祭司面前。他們的臉上沾滿汗水與泥土,眼中閃爍著期待與緊張的光芒。
巴卡抬起頭,犀利的目光掃過人群,隨後緩緩開口:「Matabong的榮耀,屬於那些完成試煉、擁有勇氣和智慧的人。當我念到你的名字時,上前一步,接受祖靈的祝福。」
他大聲念著每個人的名字,每喊出一個名字,就有聲音自豪地大聲回應著。但當他念到「那莫」的時候,人群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莫?」巴卡提高音量又喊了一次,依舊沒有回應。周圍開始傳來細碎的竊竊私語,人們臉上浮現了熟悉的嘲笑與無奈。
「這小子八成又在哪邊睡著了吧。」
「放心,明天早上他就會乖乖跑回來了。」
人群中開始傳出輕微的嘲笑聲與竊竊私語。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3jmPm0bTN
在人群後方,部落頭目卡照臉色逐漸陰沉,聽著那些嘲弄自己孫子的話語。他默默轉身,步伐沉重地離開了廣場,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儀式依舊繼續進行,大夥似乎都不以為意,但中巴奈卻感到一股不安,眉頭緊皺,明明早上才在山裡見到那莫,也提醒過他要記得準時回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她拉了拉度巴的手臂,小聲地問道:「度巴,你最後一次看到那莫是什麼時候?」
度巴微微一愣,回頭看著巴奈,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擔憂,他壓低聲音回應:「我今天早上有撞見,我還提醒過他最近森林裡有些奇怪的人出沒,但他堅持不肯跟我們一起走。」
巴奈聽到這裡,心裡的不安更加強烈,她的視線不自覺地望向森林,想起那個失去母親的那個午後。
「愛找麻煩的混蛋!」巴奈在心裡暗罵,迅速背起腰包,沒有任何遲疑地朝著森林走去。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OFDoJ7a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