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陳冠東在一起後,我自覺戒了菸,而他這個人在我眼裡的評價就是:「低能懦弱巨嬰」,我曾經在兩人的爭吵中說出這句話,換來的是他在夜裡轉過身,不願留給我半絲溫暖的背影。
我一直不懂陳冠東的思維,在爭吵之前分明他能做很多事,去避免情侶之間難免的口舌相爭,但他總是選擇擺爛,在我選擇跟他爭吵之前,我每一次都是耐著性子跟他好好溝通了幾百遍,但他選擇的都是沈默不語,任我像個潑婦一般自生自滅。
在那之後唯一一次提起吳源詰的名字,是我在酒後失言,在陳冠東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源詰…」「我好想你…」
也許那不算失言,是我和陳冠東在一次爭吵後賭氣,趁著酒意上頭,在他面前嚷嚷吳源詰的名字好幾次,說想他,陳冠東氣得臉色鐵青,自此之後,他的名字成了我跟陳冠東之間的禁語,時不時會在我們的爭吵間遊蕩,但我疲憊得無暇顧及陳冠東,每一次泣不成聲的嘶吼,或是默不作聲,我好似再也無法回到19歲,在吳源詰身邊時的無憂無慮,因為身邊永遠黏著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巨嬰。
每個爭吵後的夜晚,我總是在陳冠東的懷裡夢見,冬夜的河堤邊,吳源詰身上的淡淡的煙草香和皂香在我鼻尖縈繞,他溫暖的唇,混合蛋糕的甜膩在唇間交織,這個吻在夢裡無數次和我纏綿,這場夢延綿不斷、日復一日,在每個難眠的夜裡,有個水瓶男孩不停在我腦海裡遊走。
我們還是偶爾會在陳冠東不在我身邊時互通電話,問問對方的近況,他說他進了學校合作的實習車廠,每天累得要死,我也被生活壓得叫苦連天,但僅此而已,我和吳源詰再沒見過面,也再沒越過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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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2024年12月,我和陳冠東分手後,我痛得幾近窒息,不知不覺間我又染上煙癮,習慣了在無事時撚起一根涼菸,要把每根菸絲沁入肺裡,才能感覺自己在呼吸。
我們分手原因對陳冠東而言不光彩,在陳冠東又闖了禍的當下,我又撥給吳源詰,好像已經是種習慣,只要遇到大事,我總習慣打給他,他還是一樣幫我分析好一切利弊,在跟陳冠東分手後的不到一週,吳源詰突然問我:「你週三晚上有沒有空?」「要幹嘛?」我問,「我想過去找你。」於是他真的騎了41公里的路程來到我寄居的城市。
我們約在我租屋處的麥當勞碰面,他點了一根菸,手上拿著幾包餐點在麥當勞外等我,我步行姍姍來遲,一年有餘未見,他燙了一頭捲髮,髮色由黑染成了柔和的棕,看起來更像隻即將冬眠的熊。
「等一下去你家坐坐吧。」吳源詰說,我露出狡黠的笑容,腆著臉說:「我想去看海。」於是在剛入冬的天氣,這隻怕冷的大熊熊被我硬拽去竹圍漁港看海,這一次換他罵罵咧咧的嚷著天氣冷不想去吹海風,我置若罔聞的點起一根香菸,此時此刻的我好混亂,把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團煙霧吐出,心口堵得酸澀。
一開始我鬧著要騎吳源詰的車,他讓我騎了一段,但出過車禍的我對騎車還是有點陰影,騎得搖搖晃晃,被他靠腰說我是三寶,叫我下車讓他騎,第一次坐在他的後座,天氣寒涼,我自覺的把手縮進他的口袋,環著他的腰,這一路他要我注意行車安全,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我用眼睛丈量他肩膀的寬闊,總莫名的感到安心,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吹來的冷風也混合著海浪的微鹹,我心想,如果能就這樣一直下去就好。
在港邊停好車之後,他問我:「沙灘在哪裡,不會你特地來這邊看船吧?」我點起一根菸,手指著不遠處說:「我想散步過去。」早已入冬的天氣,我穿得單薄,沒走兩步我就冷得勾住吳源詰的手,半個身體縮進他懷裡,他順勢牽著我的手,我依稀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縱然心底千頭萬緒,我也沒有甩開他的手。
漫天繁星和遼闊的海,我曾經很愛的男孩此刻在我身旁,凜冽的海風肆意地吹著,我依偎在他懷裡,我記得我說:「我分手後還是好不習慣面對空蕩的房間,好安靜,我發現我從來沒獨居過,有點孤單,好像少了些什麼。」,他說:「人總是要習慣獨處,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們坐在高處看海潮起潮落,聽浪一次次拍打在沙灘上。
隨著香煙一根根點起又一次次燃盡,心煩意亂的我對著那片海破口大罵:「幹你娘!」「幹!」一次又一次的問候陳冠東家的祖宗十八代,把我所有的怒氣,所有的委屈都發洩給海聽,吳源詰說:「去吧,都發洩出來就好了。
一直喊到嗓子都發澀才無力的倒回他的懷裡,我吸了吸鼻涕,吳源詰以為我哭了,長出薄繭的手指試探性地撫過我的眼角,我說:「幹嘛,我沒哭。」我真的沒哭,只是沒有力氣笑了,吳源詰輕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逞強。」我說:「化了妝,哭了就不美了。」
吳源詰分享了一邊的耳機給我,我吐槽他的歌單真他媽難聽,靠在他胸口,他的臉深深的埋進我的頸窩,我怕癢,輕輕避開他肆意流竄的鼻息:「你幹嘛。」他說:「我想吻你。」
他乾澀的唇瓣似乎緩緩朝我的唇貼近,我不動聲色的側頭避開他的吻,思緒被海風吹得凌亂。
回程的後座我刻意離吳源詰遠了些,手不再圈著他,轉而握著後方的把手,等號誌時他問:「幹嘛不抱我?」,我說:「有差嗎?不會太奇怪嗎?」他唸了句:「有差啦。」拉過我的手又重新環上他的腰,在他的後座聽著王心凌的心電心,感受到他不想用悲傷的歌勾起我心酸的回憶,我俏皮的在每個紅燈隨著音樂舞蹈,他也跟著哼起小曲。
那一夜回到租屋處,我沒讓吳源詰上床睡覺,我說,我跟陳冠東無數次相擁而眠、徹夜纏綿的床,在我跟陳冠東分手後的第五天就有新的人躺上去,我心裡彆扭,吳源詰才憋屈的縮進那張腳都伸不直的小沙發,我們相顧無言,而他好似看出我有些事情欲言又止,他說有什麼事情都說出來吧,但我依舊沈默,他便打趣我:「你該不會要說你喜歡我吧?」我千瘡百孔的心好像冒出一根新芽,沈默良久,我開了口:「吳源詰,我等等說的話你當成屁話聽就好了,你聽聽就好。」他灑脫的說沒問題,你就說吧。
我思寸良久才決定說出口:「其實我大一的時候喜歡過你。」用的是過去式,我試圖去掩飾其實我是世俗所謂紅杏出牆的女人,我的確不是,但我也確實在無數個和陳冠東相處的日夜裡,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吳源詰輕笑一聲:「白痴小孩,你以為我沒有喔?」只一瞬,我的心就像被柔軟的棉花擊中,似是想起了我們從前一起度過的無眠之夜,他的話讓我心底泛起一股漣漪,是啊,我曾經真的很愛很愛吳源詰。
和陳冠東相處的回憶像被洪水沖散了堤壩,我被吳源詰的一句話沖昏了頭,還沒來得及喜悅便聽見吳源詰說:「我也有想過要交往,但我們倆個性真的不合,你是一個強勢的人,我也是,我們交往吵架是一定的。」
我點點頭,我不敢和吳源詰提出交往的原因,跟他不太相同,在好幾次的談吐中,我感受到的是他家庭條件其實不錯,而我是單親家庭,老爸是個小小公車司機,這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他如天上月,我似地上霜,本就是雲泥之別,十九歲的我不敢賭,如今二十一歲的我更沒有勇氣說出口。
那一晚,吳源詰曾經問我,我心裡這麼複雜是不是覺得我和他的關係,讓我覺得太混亂,我說:「我沒有要你跟我確定關係,你也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不知道吳源詰這麼問我的用意,後來的我時而後悔當時怎麼會這麼回答,時而慶幸至少我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慶幸我還能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邊。
隔日晨曦微亮,我起身看著空蕩蕩的沙發,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已經回台北了,猶如一陣風,輕悄悄的彿過,攪亂我心底一池春水後,悄悄乘著夜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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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說出那句話後,我對吳源詰的感情幾近瘋魔,每天期待他的電話關心,在那之後吳源詰也有來找過我,一次他買了點小酒說要喝點,我從來沒見過他喝酒,便買了一大罐伏特加,他喝了少許,而我喝得酩酊大醉纏著他撒嬌要他吻我,他耐著性子照顧醉醺醺的我,而後在某個曖昧的瞬間,我們唇舌交纏,褪去所有的偽裝,在床榻之間輾轉反側,隨著他每一次深入,感受彼此的心跳動著。
「抱我。」「抱緊我。」「吻我。」他的舌尖帶著尼古丁的苦澀,在我唇齒之間交纏,我控制不住地將腿纏繞在他筆直的腰桿,指尖在他肩背游移,像是試圖抓住什麼,在無數次的深入之間隨著他的節奏沉淪。
互道一聲晚安後,我第一次在他的懷裡安然入睡,直至晨曦微亮,臨行前他輕手輕腳地收拾好行囊後,才小聲的說:「欸,我要回去了。」我才半夢半醒的從床上起身去擁抱他,跟他討要一個輕柔的吻別後,才爬回床上繼續跟周公下棋。
吳源詰離開後,我在空蕩的租屋處聽著歌,在日記上塗塗改改,最後寫下:「想在你的耳畔輕聲訴說:『晚安』,直至漸亮仍舊與你纏綿,再對你說聲很早的早安,我愛的男孩,多希望你永遠不要離開。」
不知不覺的到了2024的尾聲,照往年的傳統,我會跟劉老二去內湖的河濱公園看101的跨年煙火,但那天劉老二嚷嚷著手痛不想出門,我那時還信誓旦旦的對劉老二說,她不想出門,我就在中壢租屋處陪她過,我們的傳統是陪伴對方跨年,不拘限於場地。
劉老二擺擺手,雲淡風輕的說:「萬一源詰約你跨年你就跟他去就好了。」我義正嚴詞的說:「不可能,一聲姐妹大過天,我說要陪你過就是陪你過,誰來都一樣啦!」彼時我正纏著劉老二陪我去拜月老,結果在月老廟門口,被劉老二痛批我是個臭婊子,不懂得把握機會,連月老都救不了我。
結果在跨年前一天吳源詰傳來訊息問我有沒有空時,我才亂了陣腳問劉老二該怎麼辦,劉老二還是那樣,氣定神閒的擺擺手說句沒關係,她想在家休息,叫我把握住機會,我才甩開對劉老二的愧疚感,歡歡喜喜的答應吳源詰的邀約。
直到吳源詰到桃園的前一個小時我還纏著劉老二陪我再去拜一次月老,期間我一直緊張兮兮地問劉老二:「還是我現在逃跑回板橋好了,跟吳源詰一起跨年我真的緊張到快死掉了!」
劉老二送我一個無情的白眼:「你不是很想要跟源詰親親、抱抱,纏綿到天明,你現在逃跑妳就真的沒機會了。」
我反駁道:「我才沒有想跟他親親抱抱好嗎?」
劉老二叫我捫心自問,這一個月跟她嚷嚷幾次想跟吳源詰親親抱抱了,耳朵都聽長繭了,說完,她還不忘模仿我思念源詰時的喋喋不休,語氣、表情、語調都惟妙惟肖,我忍無可忍,直接給了她一記爆栗,這才止住她無止盡的表演慾。
但劉老二說要在家休息,轉頭就跟男友一起去老地方跨年,劉老二臨行前還打來視訊電話,問她這身裝扮好不好看,被我臭罵一聲賤人,劉老二沒良心的笑說是在給我製造機會,如果他沒這麼說我絕對不會答應跟吳源詰一起跨年。
從月老廟回到租屋處前,我特意繞去附近買了半隻烤鴨、幾瓶啤酒和伏特加,還帶了幾隻仙女棒和小煙花。把我衝動消費的戰利品扛下摩托車時,才驚覺自己低估了它們的重量,雙手幾乎快提不動,我只好呼喚吳源詰幫忙。
其實我本來只是想讓他分擔些比較輕的雜物,沒想到他什麼都沒問,直接伸手扛起我手上最重的購物袋,肩膀微微一沉,步伐卻依舊穩健,瀟灑地往前走去。
我愣了幾秒,連忙小跑幾步跟上他的腳步,夜風輕輕拂過,街燈拉長他的影子,望著他的背影,我奔騰的心跳,掩蓋在機車來往的轟鳴吵雜聲之下,我愛的那個男孩,他寬闊的臂膀沉穩而令人心安,我腦裡突然響起郭靜《下一個天亮》裡的一句歌詞:
「你的肩膀,是我豁達的天堂。」
那句歌詞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像是在印證此刻的悸動。我躲在他身後使勁壓抑唇角的笑意,試圖把心裡這份莫名的情緒壓下,卻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在心裡偷偷咒罵自己的戀愛腦真的病得不輕。
那晚我靠在他懷裡看電視的跨年節目,感嘆台灣的跨年晚會一年不如一年,我看電視正入神,他突然說自己嘴唇很乾,我看了他嘴唇乾裂,要起身幫他拿護唇膏抹一抹,他卻一把拉過我,我跌進他懷裡的瞬間,他用乾裂的唇瓣一點一點索取我嘴唇的水分,從雙唇一步步侵略,與我舌尖纏綿,直至我微微缺氧他才放過我,嘴唇噙著一絲壞笑說著:「終於好多了。」我發出少有的嬌嗔,輕輕地捶了下他的胸口:「你很煩欸。」然後倒回他的懷裡,繼續小口啜飲我的果啤。
我的酒量奇差無比,但又菜又愛喝,午夜12點將至時我就已經有七分醉意,我說要去天臺放煙花,他攙扶我上樓,我點燃了一隻仙女棒,燃起的那刻綻放出點點星火,我開心地揮舞著,對著仙女棒許願:「希望新的一年,老天有眼能收了我前男友那個業障,我愛的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還有半句沒能在吳源詰面前說出口的願望是:「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邊。」
就像「想見你」裡,李子維說的那句:「不說出口的願望不會更容易實現,而是就算沒有實現,你也不會因此感到受傷。」我不在吳源詰面前說,但我早已耕下了期待,等著他來某日路過後,決心留在此處悉心灌溉。
2025悄然而至,只有飛舞的煙火歡鑼喜鼓迎接新的一年來臨,我對吳源詰道聲:「新年快樂。」他幫我收拾滿地殘局的同時他也輕聲回覆我:「新年快樂。」,仙女棒燃起的那刻,我望著吳源詰的側臉,心想著真好:「新年快樂,謝謝你,你是我最好的新年禮物。」
新年快樂,我的新年新希望是:「年年都有你」。
自此我跟吳源詰的故事未完待續,我們還是像兩年前初相識那般,會時常通話、見面聊天,會在他感冒時吵著要他一個纏綿悱惻的吻,被他傳染頭疼腦熱後嗔怪他是個病毒,也會在情慾流動時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記,一切好像變了些什麼,但又像什麼都沒變,只是年歲增長加深了些法令紋、多了幾根白髮。
我也曾經像發了瘋一樣想得到他,拜遍各家月老廟,擲過無數個筊,而我算是幸運的,在各家月老前得到的都是聖筊,我才稍稍放下我的失心瘋。
我慢慢學著放下,在走過每一片美景時用相機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在夢裡寄送給他,在無數個沒有他的來電通知的夜晚,在睡前偷偷在枕頭上寫下他的名字後安然入睡,至少在那些沒有他陪伴的日子,他還記得來我夢裡坐坐,至少在有他的每場夢裡都還能笑著醒來,儘管只是一場夢。
「如果你愛著一朵開在浩瀚星海裡的花,那麼當你抬頭仰望繁星時,就會感到心滿意足 。」後來每一次抬頭仰望天空,我總是會想起吳源詰,想起我們一起看過的那片星空,想起我們在河畔讓風肆意吹亂髮梢,就這麽懷著對他的思念,過著每一個沒有他的日子。
我愛上一個住在浩瀚星海裡的小王子,可惜台北的夜空沒有星星。
愛你像一齣沒有結局的美夢,明知我在你故事裡是排不上名的女N號,像番外篇裡輕描淡寫的一頁,卻仍在夢裡幻想過無數次,能夠名正言順的擁抱你,越愛你,越無可救藥,而你像我心裡解不開那無緣之結。
我們之間幾乎是愛情,但卻從未給過彼此承諾,我從未擁有過你,但萬幸你從未離去。
我也從未擁抱真正的你,但卻感覺已經失去你幾百次了。
我們從未並肩走過相同的路口,但我們也未曾走散。
我想…我會在遠處跟著你的腳印一直走、一直走,這是我們的結局,沒有結果,也不會結尾,永遠的未完待續,這個故事寫給我十九歲愛上的水瓶男孩,我永遠都不敢讓你瞧見你在我的故事裡。
晚安,我愛的男孩,我要繼續在夢鄉裡和你相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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