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朝的最后一周 - 三.夜行

明行？

QQ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释然了。这个家伙一向喜欢搞些不合逻辑的事，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好森为什么也在？

QQ顺着声音辨认，很快确认了另一个人确实是好森——班里的军事策略游戏爱好者，对近代历史了如指掌，总是能从现实事件里挖掘出各种战术理论。他又为什么会和明行混在一起？他们今晚到底在外面疯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们刚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竟让他们如此兴奋？

QQ的思绪一片混乱，但脚步仍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他听见前方传来人声，依稀像是喊叫，可又像是风声在耳边低语，破碎、断续，像是透过一层厚厚的棉布传来，朦胧得让人心里发紧。

雾气在这一刻微微散开了一些，视野骤然开阔起来。QQ抬头，一块红色的招牌在浓雾中浮现——第十帝国医院。

医院大门口，那块本该是白色的霓虹灯牌，此刻却透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在夜雾的渲染下，映得整个建筑像是一座沉睡的巨兽，蛰伏在无边无际的灰暗之中。

QQ盯着那片红光，心里升起一丝说不出的怪异感。这颜色……怎么看都像是血的颜色。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不祥的念头甩掉。这种时候想这些干什么，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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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的喊声愈发清晰，QQ终于可以分辨出其中的情绪——愤怒、指责、质问……可他刻意不去听清他们在喊什么。他害怕，害怕听懂了，就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行和好森忽然加快了脚步，快得让QQ有些错愕。他们的步伐里没有半点犹豫，甚至带着几分迫不及待，仿佛前方不是一场未知的风暴，而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QQ犹豫了一瞬，但很快还是迈步跟了上去。都走到这里了，不如上前去看看吧。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可心底那头名为**“好奇”**的野兽仍在驱使他继续向前。无论前方是什么，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或者说，他告诉自己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就在这时，一个荒诞的想法忽然浮现在QQ脑海中——前方不会是什么里世界吧？

这念头荒谬至极，但他仍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浓雾吞噬了整个城市，现实被彻底模糊，眼前的医院就像是一扇异界之门，门后藏着的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还是已经被不知名力量占领的恐怖空间？

然而，当他真正走到医院门口，雾气散开的瞬间，他看到的并不是怪物，而是人类。

一大群、一大群的人类，像潮水一样涌向医院，把整座建筑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手里举着一张张白纸，沉默而坚定，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QQ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底的荒诞感不降反升。这……这是某种祭祀吗？是要召唤什么邪恶的神灵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明行了——明行整天编些稀奇古怪的小说，可现在，这家伙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走进”这样的故事情节吧？

QQ望向前方，半是自嘲半是恶趣味地想着：明行该不会真的吓得抱头鼠窜了吧？叶公好龙，结果真龙降临，转头就跑……

可惜，这次的“龙”并没有消失，而是实实在在地摆在他们面前。

QQ收回心思，目光落向人群中央——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里，没有神祇，也没有怪物，只有几个身穿制服的人，被密不透风的人潮围在中央。而外围的人群，正用逼问的语气，对他们施加着某种看不见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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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我们病人当小白鼠是吧？你们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人群里炸开，带着深重的控诉，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夜色之中。

“你们三年前折腾我们全城人封控半年，把我们的经济彻底毁掉了！你们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们的垃圾政策，已经快要饿死了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的房子被抵押？多少人的孩子，已经快要上不起学？！”

“三年前，那些勇敢的抗议者还不够让你们学到教训吗？！”

“现在，人民是彻底忍不了你们了！”

QQ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的思维仿佛被层层雾霭包裹，听不懂这些愤怒的声音到底在指控什么。他的眼神晃动，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喊话的人，可四周挤满了愤怒的身影，他根本无法分辨。

但有一个人，他看得无比清楚。

——被指责的那个人。

QQ认得他。

那张脸，他在新闻里见过无数次。

那是一名高官，身居高位，一直以来都是权威和秩序的象征。可此刻，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总是用鼻孔看人的男人，却站在夜色下，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脸上再无半分傲慢，只剩下惊慌和不安。

他甚至不敢看向人群。

他低垂着头，眼神躲闪，仿佛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里，而是被排斥出了现实，变成了一个无形的幽灵。可那个指向他的食指，就像是一道锋利的剑光，狠狠刺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那个屏障，曾经让所有人恐惧，让所有人噤声。

但现在，它碎了。

QQ无法理解这一切。

他的脑海里像是被塞满了无数碎片，可这些碎片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他无法理解那些指控的声音，无法理解人群的愤怒，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的大脑宕机了。

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下台吧，多少给自己留点体面。”

“别再挣扎了，人民早就失去耐心了，你们现在的表演真的很拙劣。”

震耳欲聋的喊声在夜色下翻涌，如海浪般一波波拍击着人群中央的那几个人。他们被愤怒的目光包围，显得渺小而无力。QQ站在人群中，被周围的吼声震得脑袋发胀，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可脑子里却空荡荡的，像是装满了嗡嗡作响的噪音，完全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只是本能地想逃离这一切。

可就在这时，一道撕裂空气的枪声响起——

“砰！”

所有叫喊声戛然而止。

QQ猛地屏住呼吸，耳朵嗡嗡作响，世界仿佛瞬间静止，连心跳声都像是被掐灭了。他下意识地向人群中央望去，只见那个一直被众人指责的男人——新闻里常见的那位领导，眼中的光芒骤然黯淡，他的身体缓缓倒下，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没有血，没有爆裂的伤口。

这不是实弹。

QQ的心脏猛地一松，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刚刚到底在害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快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海里回响，压倒了一切杂乱的思绪。他转身就跑。

“我已经把刚才他的威胁录下来了！这下他们死定了！”

“用不了多久，全国的同胞都能知道这些人的暴行了。马上，我们国家就将迎来黎明！”

QQ奔跑着，耳边依稀还能听见这些兴奋的声音，可他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这些话的含义。黎明？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当机了，思维像是淤塞的河流，被信息的洪水冲得支离破碎。他现在只剩下最本能的念头——逃。

黑夜中的迷雾越来越浓，他在街巷间狂奔，越迷失，就越恐惧。恐惧吞噬了他的理智，让他彻底陷入一种绝望的循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的肺像是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痛苦不堪，双腿酸胀得仿佛随时会失去知觉。

可他不敢停下。

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怪兽藏匿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张开巨口，随时准备将他拖入深渊。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北市中学的大门，可他的心依然沉甸甸的，没有半分轻松。他还得找到那个豁口，否则强力的电网会立刻将他击晕。

他绕着围墙跑，寻找着那个小小的缺口，可雾气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脑袋晕晕沉沉的，眼前的世界像是一个破损的镜头，充满了扭曲和裂痕。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他看到了一辆停在学校后门的出租车。

透过微弱的车灯，他看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着车子走去，其中一人的脑袋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是副校长李强。他在低声耳语着什么，而被他带着的学生则不断地躲闪目光，似乎在挣扎着不让自己被看见。

QQ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他本能地盯着那个学生，等到对方的脸转过来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他们班的大队长，艾玛。

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鹿，躲闪、挣扎，却最终还是落在了QQ身上。那一瞬间，她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QQ愣住了，心底隐隐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那是什么……愧疚？可她为什么要愧疚？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在那？”

李强猛地转过头，警觉地将手电筒扫了过来，光束几乎要落在QQ的身上。

“去浦东国际机场，钱不用找了。”他留下一句话，便朝QQ的方向快步走来。

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了迷雾之中，而QQ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唯一的念头就是——

跑！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夜色，肺像是被烈火灼烧，喉咙里灌满了铁锈般的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刀片。脚下的地面变得不稳定，肌肉酸胀得仿佛随时会撕裂，可他不能停——他不敢停。他能听见背后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就像一根冰冷的手指，即将搭上他的肩膀。

“这边！”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他猛地回头，看到明行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区门口，朝他招手。

来不及犹豫，他立刻冲了过去，扎进小区的阴影中，拼命屏住呼吸，直到看到李强的身影从大门前匆匆掠过，才终于瘫软下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抬起头，明行正双手插兜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惯常的轻佻笑意，而好森则站在一旁，皱着眉头打量着他。

“QQ，你怎么胆子也这么大？”好森惊奇地问道，“难道你也突发奇想出来夜游？”

QQ喘着气，嗓子像是被生锈的刀片刮过，声音沙哑得可怕：“艾玛……李强……护照……机票……她今晚要出国参加比赛？”

好森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一勾，眼神却透着一丝冰冷：“她现在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就等于已经打赢了我们这里的地狱淘汰赛了。”

QQ的脑海嗡地一声炸开，他想思考，可思维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好森低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压低了些：“你刚刚在医院门口，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QQ猛地怔住了。

医院？他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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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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