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同分異構 - 09.人比想像中更害怕失去

明媚的陽光似乎有種魔力，能讓時間流速變得比想像中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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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海浪無甚興趣的老六哥坐在帳篷前翹著腳吹風，剛開始左嚮昭還以為他是在看沙灘上互相嬉鬧的人群，後來才發現老六哥是在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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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冰鎮過的蜂蜜檸檬分裝好，把最後一個杯子整齊地擺在罐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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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哥忽然從折疊椅上起身，他坐的位置正好逆光，陰影便籠罩在左嚮昭與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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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嚮昭帶著疑問地看著老六哥，後者卻沉默半天，最後什麼也沒說就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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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肚子餓的成員們紛紛返回木棧板區，左嚮昭已經事先將米洗好放進電鍋，打算讓其他人試著幫忙備料，從簡單的步驟開始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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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組配一顆馬鈴薯，和勞作課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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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嚮！你的馬鈴薯切得好正！」鋒哥的領隊旗插在了背後，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檢查各組進度，他蹲在左嚮昭旁邊睜大眼看他的砧板，驚奇地感嘆，接著他轉向另一邊愁眉苦臉、恨不得拿菜刀威脅馬鈴薯自行解體的東仔，搖了搖頭：「東啊，你還是去跟蕭老闆學木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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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嚮昭俐落地處理完手上的馬鈴薯，正要稍微清洗砧板的時候，突然感覺肩膀一沉，側過頭去就見東仔手持菜刀，怨念滿滿地開口：「……嚮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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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像攔路搶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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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嚮昭還沒來得及回應，那邊商默就傳來了警告：「東仔，你他媽會不會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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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仔看了手上的刀一眼，連忙把刀尖轉了個向，並對左嚮昭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歹勢，習慣了、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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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一圈各組的馬鈴薯演化史，左嚮昭滿意地點點頭，全部拿去做馬鈴薯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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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成員們都不精通廚藝，但他們對主廚的指令完成度非常高，在左嚮昭鉅細靡遺說明過料理的順序之後，眾人就像學會堆積木的小孩一樣漸入佳境，吵吵鬧鬧地端出了確實能夠入口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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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品嘗了第一口之後，獲得了大量信心的東仔當場表示回家後要把左嚮昭的照片貼在廚房供奉，獲得一片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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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阻止得了眾人熱情與行動力，左嚮昭捧著碗眼神死的照片轉瞬間便流傳在了每一部手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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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左嚮昭驚覺自己似乎已經被成員們納入了團體之中，啤酒也早就開了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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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左老師，」在鋒哥荒腔走板的歌聲裡，商默湊到了他背後，把手越過他肩膀展示手機上的頁面資訊，她悄聲問：「這附近有間不錯的酒吧，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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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們的旅遊主題是『少女』漫畫？」左嚮昭瀏覽了一下店家簡介，環境確實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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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手作領隊旗和蜂蜜檸檬，炸個地瓜條還要講究擺盤，我們之中只有你是少女好嗎？」商默捏了捏他臉頰，催促：「快點，不然曹昱鋒快要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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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知道鋒哥這麼多才多藝。」左嚮昭依言起身，藉著傍晚光線昏暗，與商默躡手躡腳地溜出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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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做過這種宛若上課途中逃學的行為，左嚮昭覺得有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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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更刺激的，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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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默看中的這間酒吧名叫「夏霓」，內部空間混合了舞廳，以站位吧台為主，桌子都在包廂內，是需要提前預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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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霓」裡的音樂節奏感很強，幾乎全都是感情激昂的快歌，進門要先領取當日手牌，繞過屏風之後便能看到熱鬧非凡的舞池，舞台上是現場樂團演出，配合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很快便能將人帶入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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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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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沒問題嗎？」左嚮昭抿了抿唇，不敢相信他只不過將視線移開了兩秒就能惹出事端，他嘴上這麼問，卻已經在環顧確認保安動向與逃生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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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不然你上。」商默把摘下來的戒指飾品全都扔到左嚮昭掌心，躍躍欲試地活動著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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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的調酒師渾然不受影響，穩若泰山地繼續製作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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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算了，畢竟我暈血。」左嚮昭嘆了口氣，差點又不小心看向不遠處忙著止住鼻血的大哥，他聊勝於無地用手掩住自己上半張臉，避免萬分之一機率現場有任何相熟面孔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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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前，他分神去看菜單上的今日推薦，就這麼一個喘息的空檔，便來了一名帶有醉意的男性上前想請商默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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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意很好，就是手不太好，邊說著話就擺到了不該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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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嚮昭眼睛都還沒眨一下，商默就以實際行動替那位男性「擺」正了他的手，並拒絕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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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對方吃了虧還不甘就此退場，喊來同伴想要找回場子，結果就是左嚮昭敏銳地即時迴避暈血的可能，而商默被激起了好鬥心，在酒客叫好之中，打算讓那個不識好歹的傢伙有個畢生難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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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眾人反應不太尋常，左嚮昭趁著現場起哄一片混亂，自行上網搜尋了一下這間酒吧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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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仔細瀏覽，發現有八成給出高評價的網友頭像，不是刺龍就是刺鳳，他甚至在裡頭看見幾個名字，都是曾經出入外公賭場的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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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縣市遠道而來的醉翁之意究竟在不在酒，實在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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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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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傳來人體重擊地面的鈍響，以及口齒不清的怒斥，左嚮昭收起手機，回過頭正好一把將還想上去補兩腳的商默撈回來，他和事佬似地拍拍她：「行了，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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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臥在地的男性還扯著嗓子不知在抱怨什麼，左嚮昭將調酒師剛遞來的酒送到商默手上，皮笑肉不笑地朝男性投去視線：「你也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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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生命威脅的男性頓時噤聲，掙扎兩下後夾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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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事情落幕，店內的客人又恢復原樣，本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也沒幾個人再繼續關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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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古怪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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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嚮昭與商默輕輕碰杯，他將她的戒指一一戴回原本的位置，並理好她散落的頭髮，若有所思地說：「我怎麼有種自己被算計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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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默處事向來圓滑，要想避免紛爭顯然有千百種方法，但她卻近乎故意地選了最為激烈的手段，加上「夏霓」這間酒吧不可說的背景，左嚮昭總覺得她是藉由此在展示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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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怕你看得不夠清楚。」她撩起頭髮，讓左嚮昭為她調整耳飾，「也許是我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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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嚮昭沒有答話，他垂下眼，安靜地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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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他湊到了商默耳邊，如囈語般低聲道：「下次我請你去南屏市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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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默側過臉，接下了這份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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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是兩條毫無交會的線，卻因意外交集，又因境遇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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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模糊了過去，也使未來朦朧，迫得人只能專注於當下，本來商默就只是想試試「夏霓」以白蘭地為基底的招牌調酒「語冰」，兼之主要目的也算是達成了，他們沒有在酒吧裡待太久，盡興之後便返回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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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哥與皮蛋等人正興致高昂地打牌，阿錨和長毛窩在了一起追劇，剩下幾人還在喝，乘著酒興手舞足蹈地高歌著，竟然沒有人發現左嚮昭及商默的短暫逃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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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陽升起以後，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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