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勒斯的車停在醫院急救入口,車門在車子完全停穩的瞬間就打開了。賽勒斯幾乎是從車上衝出來,徑直奔向急診室的大門。急診室的走廊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空氣中一絲緊張的氣氛。燈光明亮而冰冷,映照在艾略特蒼白的臉上。他的母親站在走廊盡頭,焦慮地徘徊,眼中滿是恐懼與疲憊。
“媽,”賽勒斯上前,一把握住母親顫抖的手,“艾米莉怎麽樣?”
母親轉過頭,看到艾略特,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聲音沙啞而微顫:“醫生說她的情況很不穩定,突然惡化了……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嚴重。”
賽勒斯的心臟仿佛被緊緊揪住,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病房的方向。透過玻璃窗,他看到艾米莉躺在病床上,面容蒼白,虛弱得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她的呼吸微弱,但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房間內的監護設備發出輕微的嗡鳴,螢幕上跳動的生命體征曲線顯得不穩定,每一項指標都在臨界線上波動。
“賽勒斯……”艾米莉微弱的聲音從病房中傳來,她的眼睛微微睜開,努力看向門外的方向。她的聲音如同一絲風,輕得幾乎不可聞,但艾略特卻聽得清清楚楚。他立刻沖進病房,蹲在她床邊,握住她的手。
“我在這里,艾米莉。”賽勒斯的聲音顫抖著,試圖給她力量。他看到妹妹的目光中依然帶著一絲熟悉的溫柔,那是她每次面對他時所展現的堅強。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艾米莉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
“別說話,省著點力氣。”賽勒斯輕聲說,眼中閃爍著不易察覺的淚光。他知道妹妹的病情正一步步走向不可逆轉的邊緣,而他卻無法做任何事情來改變這一切。
此時,主治醫生傑拉德博士走進病房,手中拿著一份電子病歷。賽勒斯站起身,轉身看向醫生,目光中帶著急切與希望。“她的情況怎麽樣?”
傑拉德博士看了艾略特一眼,表情沈重,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辭。“她的病情加重得非常快,粒線體功能幾乎陷入癱瘓。她的細胞內能量代謝嚴重受阻,導致全身器官的功能都在下降。”
“但她現在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說明還有時間,對吧?”賽勒斯急切地問道。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這是他對抗無力感的一種本能反應。
“是的,但她現在的狀態非常脆弱,”傑拉德博士緩緩說道,聲音中充滿了謹慎和無奈,“我們正在使用奈米粒子注射療法來暫時穩定她的狀況。這種療法可以修覆部分線粒體膜,讓她的細胞暫時恢覆一些能量供應。”
賽勒斯點了點頭。他對這種療法並不陌生,奈米粒子注射療法已經成為治療線粒體功能障礙性疾病的常用方法。然而,正如傑拉德所說,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無法根本解決艾米莉的問題。
“她能維持多久?”賽勒斯問道,聲音低沈。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延長她的穩定期。”傑拉德博士頓了頓,然後補充道,“這段時間,她的身體狀況可能會暫時有所緩解,但這個窗口期可能只有幾天,也可能只是幾個小時。”
賽勒斯沈默了。他知道,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奈米粒子的療法只能讓他們短暫地喘息,卻無法阻止病情的侵蝕。他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問道:“有沒有其他的治療手段?哪怕是實驗性的?”
傑拉德博士的眼神變得更加覆雜,他知道賽勒斯一直在尋找一種更為根本的治療方法。沈默片刻後,他緩緩說道:“目前有一種實驗性治療方案,全息量子干預療法。我們正在嘗試利用量子場共振來幹預線粒體的功能,但它還處於實驗階段,尚未得到廣泛的臨床驗證。”
“量子干預?”艾略特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光亮。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也知道這是一場高風險的賭注。
傑拉德博士點頭,繼續解釋道:“這種療法試圖利用量子共振來激活粒線體內部的電子傳遞鏈,以重新恢復細胞的能量代謝。但目前的技術還無法確保絕對的安全性。量子場在細胞內的作用非常複雜,我們很難預測它的每一種反應。”
“那麽,”賽勒斯急切地追問,“這種治療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我們無法給出明確的成功機率,”傑拉德博士坦誠道,“在理論上,它有潛力從根本上逆轉粒線體的損傷。但在實踐中,它的效果和風險都難以估計。成功的案例極少,而且都是在非常謹慎的實驗條件下進行的。”
賽勒斯沈默了。他明白傑拉德的顧慮,也清楚全息量子干預療法帶來的希望和風險。他看向病床上的艾米莉,心中湧上一股覆雜的情感。他想要救她,但同時,他不願意冒險讓她承受更多的痛苦。
傑拉德博士打破了沈默,聲音中多了一絲溫和:“目前,我們可以通過奈米粒子療法暫時穩定艾米莉的情況,為你們爭取一些時間來考慮下一步的治療方案。她的身體現在非常脆弱,我們必須謹慎地評估每一個選擇。”
賽勒斯點了點頭,感激地看了傑拉德一眼。傑拉德博士的冷靜與專業讓他感到一絲安心。他轉過頭,看著母親和病床上的艾米莉。時間對他們來說是最珍貴的,雖然奈米粒子療法只能提供有限的緩解,但至少給了他們一線希望,讓他們能夠認真思考接下來的決定。
然而,傑拉德博士的神情在這時變得更為嚴肅。“還有一件事,”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關於全息量子干預療法……即使我們決定冒險嘗試,我們也需要一位關鍵人物的協助。”
賽勒斯皺起眉頭,盯著傑拉德博士,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可能聽說過他,”傑拉德博士緩緩道,“西蒙·卡斯帕,他是我們醫學界最頂尖的專家之一,尤其在量子醫學領域。他開發了全息量子干預的核心技術,並且是唯一一位成功完成過此類實驗性治療的醫生。”
賽勒斯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西蒙·卡斯帕,醫學界的傳奇人物,以精湛的醫術和對量子醫學的超凡理解而聞名。但與此同時,他也因高額的治療費用和唯利是圖的作風而備受爭議。他被稱為“神醫”,但在某些圈子里,這個稱呼更多的是帶著諷刺的意味。對於卡斯帕來說,救人是藝術,但收費是生意。
“他確實是目前唯一有能力進行全息量子干預的人,”傑拉德博士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但他為自己的服務定價極高。對於他來說,醫學是一門藝術,而藝術的代價是昂貴的。他的治療費用,往往是普通家庭根本無法承擔的。”
賽勒斯的臉色瞬間沈了下來。卡斯帕的名聲他有所耳聞,他是個天才,但也是個極端現實主義者,甚至可以說是冷酷。他知道,卡斯帕的理念是,只有在最好的條件下才能實現最好的治療效果,而這通常意味著巨大的費用。對於艾米莉的病情,他們可能正好需要這樣一位天才的協助。然而,這也意味著他們將面臨一場不可避免的財務考驗。
“如果我們請他出手,費用會是多少?”賽勒斯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甘。
傑拉德博士苦笑了一下,“他的出診費就已經高得離譜。至於進行全息量子干預,費用更是難以估量。具體數字,我只能告訴你,它足以讓一個家庭傾家蕩產。”
賽勒斯沈默了。他不是不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拯救艾米莉,他可以拋棄一切,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籌集資金。但卡斯帕不僅是一個醫生,更是一個生意人,一個精於算計的商人。他知道,與卡斯帕的交易意味著他們將陷入一場金錢與生命的博弈。
“他在哪里?”賽勒斯低聲問道。
“他目前在一座私人醫療中心工作,那里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量子醫學設備,”傑拉德博士回答,“他幾乎不接受普通醫院的邀請,你要與他聯系,通常只能通過他的助手進行預約。而預約到他的治療,需要一大筆定金。”
賽勒斯緊緊握住拳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決。無論代價多大,他都必須試一試。他必須為艾米莉爭取到最好的治療機會,即使意味著要面對一個無情的“神醫”。
“我會想辦法聯系他,”賽勒斯說,聲音堅定。他轉過身,看向病床上的艾米莉,她正安靜地躺在那里,臉色蒼白,卻帶著一絲安寧。賽勒斯知道,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但為了她的生命,他必須跨越所有的障礙,無論是醫學的,還是金錢的。
傑拉德博士點了點頭,“我會盡力為你們提供幫助。目前,我們會繼續使用奈米粒子療法維持艾米莉的狀況,這會給你們一點時間。但請盡快決定,如果你們要進行量子干預,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賽勒斯深吸一口氣,看著傑拉德博士離開病房,心中湧起一股覆雜的情緒。他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而他不僅要面對病魔,還要面對金錢與時間的雙重壓力。他緊緊握住艾米莉的手,心中暗暗發誓,不管卡斯帕要什麽條件,他都要帶著妹妹走出這場生死賭局。
他轉過頭,看著母親。她的眼中滿是擔憂,但也帶著一絲希望。她輕輕撫摸著艾米莉的額頭,低聲說道:“不管需要多少,我們都會想辦法。”
賽勒斯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知道接下來會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但他已經沒有退路。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必須找到西蒙·卡斯帕,讓這位被稱為“神醫”的醫生為艾米莉進行那場實驗性的治療。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也是艾米莉唯一的希望。
艾米莉看著賽勒斯,眼角帶著一絲調皮的笑意,她微微擡起手,輕輕戳了戳他的額頭。“你怎麽又變得這麽嚴肅了,哥哥?不是說好要放輕松嗎?你這樣我可是會擔心的。”
賽勒斯試圖笑出來,但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他點了點頭,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你看,你又在擔心了。”艾米莉嘟囔著,假裝不滿地撅了撅嘴,“拜托,別那麽嚴肅好不好?醫生們都說我是這里最棒的病人了,因為我每天都笑得最多。”
艾略特看著她努力表現得輕松的樣子,心里像是被撕裂一般。他知道她在試圖讓一切看起來輕松,但每一個玩笑、每一句調侃,都讓他感受到那無法言喻的痛苦。她正用一種近乎頑皮的方式,掩蓋著自己身體的虛弱,仿佛只要她不去提及,那些痛苦就不存在。
“你知道嗎,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得到一個‘勇氣勳章’。”艾米莉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她擡起手,做了一個戴勳章的動作,“因為我每天都在這里上演‘勇者鬥惡龍’的戲碼,雖然惡龍是那些醫療儀器。”
賽勒斯看著她努力微笑的臉龐,心中湧起一陣酸楚。他多麽希望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玩笑,而不是她掩蓋痛苦的一種方式。她用這些調侃來掩飾真實的狀況,那些儀器和治療對她而言,根本不像她描述的那麽輕松。
“還有啊,”艾米莉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調皮的輕松,“你不覺得醫院的伙食真該改進一下嗎?我現在天天都在想,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吃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好好補償我在這里受的‘苦’。”
賽勒斯忍不住勉強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在他臉上顯得那麽僵硬。他多麽希望她的那些話可以成真,希望他們真的有一天可以走出這個病房,去外面世界的餐廳,去享受生活的美好。但她輕描淡寫地說著這些計劃,仿佛在談論一件隨時都可以實現的小事,而這正是讓他感到最痛的地方。
“對了,哥哥,”艾米莉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你知道我最近學會了什麽嗎?我學會了怎麽閉著眼睛也能找到呼叫鈴。”她像是在自豪地炫耀自己的新技能,臉上掛著俏皮的笑容,“你看,這就是長期訓練的成果,我現在都可以在半夢半醒之間按下去。”
賽勒斯聽到這話,心里猛地一沈。她說得如此輕松,仿佛這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笑話。但他知道,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的痛苦和無助,才能讓她練就這種能力。她用玩笑話來淡化自己的痛苦,仿佛只要她表現得足夠樂觀,就可以抹去那些夜晚的煎熬。
“你還要和我一起去看海,對吧?”艾米莉突然話鋒一轉,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所以你現在要振作起來,別整天苦著臉,不然到時候照片里你會看起來很糟糕。”
賽勒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流下來。他知道,艾米莉正用最溫柔、最樂觀的方式,保護著他。她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脆弱。她一直在強撐著,用笑容掩蓋真實的狀況。
“好,我會振作起來。”賽勒斯低聲說,聲音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必須堅強,因為她正用如此頑強的方式面對這一切。她選擇以樂觀的態度面對病痛,不是因為她不害怕,而是因為她知道,這種態度是她唯一能給予他的安慰。
艾米莉看著賽勒斯,眼中閃過一絲溫暖和狡黠的光芒。她笑了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仿佛是在傳遞力量。然而,那笑容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後,突然慢慢褪去。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聲音也開始輕微顫抖。
“其實,哥哥,”她聲音變得微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知道我有時候表現得很堅強,好像一切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我真的好怕。”
賽勒斯的心臟猛然一緊,握著她的手不禁收得更緊了些。他看著她的臉,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脆弱,那是她一直隱藏在笑容和玩笑背後的真實情感。
“每次夜裡,”艾米莉繼續說道,聲音微微顫抖,“當所有人都睡了,整個病房變得很安靜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到很孤獨。我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想……如果我明天醒不過來了,該怎麽辦?”
艾米莉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真的害怕……總是想……如果我明天醒不過來了,該怎麽辦?”
賽勒斯的心猛然一沈,他正想開口安慰,但艾米莉卻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可是,比起這些,我更擔心的是你。”她看著艾略特,眼中帶著一絲溫柔的憂慮。“我怕你一直這樣難過。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不想讓你因為我一直這樣。”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害怕的樣子,因為我知道你會更難受。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哥哥。”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依然帶著堅定,“我想讓你知道,不管結果怎麽樣,你已經是我的英雄。”
賽勒斯感到喉嚨發緊,握住她的手,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哽在喉嚨。他知道,艾米莉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替他著想,她害怕的不是自己的未來,而是他一直被困在這種無力感中。
“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艾米莉輕聲說,目光堅定而柔和,“別讓我的病成為你的全部。你還有自己的路要走,別因為我而忘了你自己。”
賽勒斯俯下身,將額頭輕輕靠在艾米莉的手背上,閉上眼睛,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情緒。他感受到她手掌的溫暖,那微弱卻堅定的力量讓他心中五味雜陳。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刃,刺痛著他的內心,卻又讓他感受到她那份細膩的關懷。
“我答應你,”他低聲說,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我會記住你的話。”
艾米莉微微點頭,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她閉上眼睛,呼吸慢慢平穩下來。病房里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儀器輕微的嗡鳴聲和她平穩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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