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光 - 可以不要那麼快確定嗎

夜已深，整個房間只剩下窗邊一盞暖黃的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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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窩在沙發的一隅，雙腿曲起，膝蓋抱著自己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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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寫完記事，還沒合上封面，就看到家瑜從廚房回來，手上拿著兩杯清涼的蜂蜜檸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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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坐下，遞給她其中一杯，眼神沉靜，彷彿想開口卻斟酌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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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輕輕開口：

「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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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她的名字時，是那種特別輕、特別柔的語氣，像是捧著什麼易碎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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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告訴妳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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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望著自己握杯子的手指，緩慢卻堅定地說：

「我會陪妳到不能陪為止，直到妳走上那原本妳會走的光明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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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因為某個大人剛好在妳難過的時候溫柔了，妳就誤會了那樣的情感，而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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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眼神微微泛紅，卻沒有逃避湛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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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妳還在辨別的年紀。感情，是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確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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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那麼快就下定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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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否定妳的心──我只是……想要保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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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唇，聲音顫了一下：

「妳知道嗎？女孩子喜歡女孩子……在去年同婚議題通過前，那些反對的人說的話，多到讓人覺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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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那些留言，什麼『不正常』、『骯髒』，什麼『這種人不配養育孩子』、『他們養的孩子都會變同性戀』、『違背自然法則』、『缺陷』、『世界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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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躲在棉被裡看那些新聞，看著那些留言……然後一直哭，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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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我活著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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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愈說愈輕，像怕自己說太大聲就會破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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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湛霖……如果妳因為我的溫柔，而對我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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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才終於說出：

「請妳不要那麼快就確定，那份好感就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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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急著把自己推進那個充滿惡意的世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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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妳細細地、慢慢地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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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最後確定了，那只是一種朋友之間的喜歡，那麼，這些惡意就不會傷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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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看著湛霖的臉，聲音柔得幾乎要融化了：

「而如果……那真的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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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請妳確定，是妳自己走過長長的路，看清了這個世界的樣子之後，還願意為這份感情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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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只因為我在這裡溫柔過，就讓妳誤以為，我是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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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的聲音落下後，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種靜得出奇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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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牆上的時鐘走著滴答聲，像是在一下一下計數著彼此心跳的間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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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沒有馬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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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低著頭，筆記本還打開在她膝上，那一頁她剛寫下的句子，字跡還未完全乾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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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輕輕碰著那一行墨跡，但沒有翻頁、也沒有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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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幾秒，她才慢慢開口，聲音比以往低了半個音：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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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家瑜妳不是在拒絕我，妳是在保護我，怕我走錯、怕我會痛、怕我被這個世界傷得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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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看著家瑜的眼睛，語氣不是倔強，而是一種沉穩下來的堅定：

「可是家瑜，我不是因為妳溫柔才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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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也不是第一個摸我頭、說我很乖的人……但妳是第一個，讓我有一種『我也想好好保護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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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顫了一下，卻繼續說下去：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我還沒有走過足夠長的路，也還沒有經歷那些惡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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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我現在不想逃、也不想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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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帶著這份情感，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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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睛，筆尖在日記上方輕輕點了一下，語氣變得柔軟：

「所以我會聽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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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急著說這一定是愛，也不會急著說妳就是我一輩子的人……但我會慢慢走、慢慢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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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如果哪一天我確認了，也走過妳說的那些風雨與否定，還是站在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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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笑了，眼裡有水光，卻閃著清澈：

「那時候，妳可不可以，也不要再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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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筆記本蓋上，放在桌上，輕輕往前靠近。

她沒有親家瑜，只是伸出手，將她的手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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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沒再扣，只是輕輕地包著，像在說：

「我不急，但我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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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要那麼快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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