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光 - 黑弦

那是一場噩夢，也是一次無聲的墜落。

光與愛被鎖進深井，只剩下扭曲的樂聲在空洞中迴響。

宣宣在一次次被侯前輩調弦染黑後，成為了侯前輩那名為惡意與扭曲的執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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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她的指尖落在我體內，不帶感情，像操縱著一具陌生的弦樂器。

我想叫她的名字——宣宣——卻每一次聲音出口，都是斷裂的音節，混著淚與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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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什麼時候變成這樣。

或許是湛霖，那個日日夜夜以愛灌溉我身體的人，讓我學會了溫柔觸碰的回應，

以至於如今，就算愛已遠去，這具軀體仍殘存著記憶的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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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法不是愛，是命令。

節奏冰冷如刀，卻又彷彿熟悉的旋律，

讓我在層層疊疊的顫抖中找不到出口。

高潮像暴雨襲來，不問意願，只知道將我一點一滴抽乾、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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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癱倒在地，如被風翻過的布，空洞、破碎。

唇邊仍殘留一個名字的殘音：

「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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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沒有回頭。

那雙熟悉的眼，染上侯前輩的影子。

黑得不像夜，是被吞噬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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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還在裡面，還沒全然消失。

她的靈魂被鎖進某個無法言說的黑牢中，

而那罪魁禍首——侯前輩——坐在高處，如同觀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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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輕拍宣宣的肩。

「下一幕，妳應該知道怎麼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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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轉頭，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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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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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鐵鍊鎖成大字，像一頭被獻祭的狼，

眼底是怒，是恨，是無盡的痛，卻沒有一絲對我退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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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閉眼。

她看著我，看見我如何崩潰，看見我在她面前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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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哭，但她不喊。

她的淚，是為了我沒能被守住的身體，還是她再也無法保護我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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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還想呼喚一次——

「宣宣……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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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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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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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移動，四肢被鎖成一個獻祭的姿態，

像個等待被點燃的燈芯。

金屬冷得刺骨，但那不痛，

真正痛的是——我眼睜睜看著妳倒下，卻不能奔向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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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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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妳的聲音，一聲比一聲破碎，

從妳的喉嚨裡哭出來的那個名字，不是我。

是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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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妳的錯。

我知道妳還記得她溫柔的樣子，記得她替我們擋下的光。

可現在的她——

是被染黑的刀，是侯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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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刺入妳體內時，我的靈魂像被掏空。

妳的呻吟不是快樂，是抽搐、是錯亂、是渴望回歸的呼喊。

妳喊她的名字，希望她醒來。

妳沒有責怪，只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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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能看著妳被擺弄。

妳顫抖著、癱軟著，在那陌生又殘忍的指法裡反覆斷裂。

我在心裡吼叫，聲帶都撕裂了，但發不出聲。

我想撕碎那該死的鎖，

我想用我的身體擋在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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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我說過什麼：

「不會再讓任何人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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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那個「任何人」是我們曾經信任的人。

她就這樣在我眼前，讓妳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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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妳的肋骨還留著前一夜的紅痕，

我曾在浴室為妳擦去血跡，卻沒能保護妳到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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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夠快。

——是我不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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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鍊在震動，我不知道是我的肌肉崩裂，還是我的魔力在洶湧。

我不需要什麼咒語，

我只要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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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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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喃，聲音像灰燼裡的光。

我想讓妳知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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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現在我動不了、說不了話，

我的心整夜都黏在妳身上，感受到妳的每一聲哭泣。

那不是妳的呻吟，是妳的呼救。

我怎麼可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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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怪妳喊宣宣，

我只會怪我自己——怎麼還沒衝過去把妳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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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著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妳。

讓妳知道：我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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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下一刻我會燃燒殆盡，

哪怕這是侯前輩設下的夢獄，

我也會將這詛咒的旋律，一音一音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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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

——我現在就撐著，撐到能將妳搶回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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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前方，宣宣離開了倒地的家瑜背著長弓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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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瞳孔染成深紅，瞳中沒有溫度，只映著命令。

她的每一步，像被拉線的傀儡，卻又步步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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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妳要撐住。」我在心裡喊，但聲音卡在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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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箭指向我，她走近，一根根指尖像化為樂器調音器，要從我身體裡強行奏出某種扭曲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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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下觸碰，都像刺破神經的弦音——不是痛，而是靈魂被試圖重寫的震顫。

我沒有吭聲，我只是咬緊牙關，讓額頭抵著她的肩。

那是我記得她還是「宣宣」時，我們一同並肩戰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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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喚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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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已經像一朵破碎的光之花，倒在冰冷的地面。

她顫抖著、抽搐著，卻仍伸手向我——

明明早已無力，卻還想撐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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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都震住了。腳下的地漸漸浸濕，血與汗水混成一灘溫熱，我分不清來自哪裡，只知道——

我再也不能讓這些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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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惡意所操的指尖一次次劃破我的信念，我低聲呢喃：

「宣宣……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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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喚夢中那道被迷失的靈魂，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不能倒，不能退。哪怕我成為了這場世界的犧牲品，也要成為她們回來的光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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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越過界線，我的眼淚終於流下來，不是因為疼——

是因為絕望中，

我還想等她們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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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抽氣中醒來，整個人像是從深海溺水被拉回岸上的殘骸。

汗濕透了額角，喉頭沙啞，一聲喊都沒有來得及出口，眼淚就像決堤的暗河，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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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起身，第一眼看見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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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安靜地躺在我身側，睡得很熟。

眉間依舊微蹙，像夢裡也在努力抗拒什麼。

但她的臉貼著我的臂彎，手掌無意識地摟著我的衣角，像是怕我離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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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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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低下頭，輕輕貼著她的額頭，喃喃開口：

「我在……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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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顫抖到幾乎聽不見，但我知道她的靈魂會聽到。她一直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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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夢裡，我看著她被撕裂，看著宣宣被染黑，看著自己的身體在痛楚中不斷崩潰。

可我最痛的不是那些傷，是我喊她們的名字，卻沒有一個人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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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我緊緊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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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額頭抵著她的心口，聽那裡「咚、咚」還在跳動。那不只是她的心跳，那是我在那場夢裡苦苦守著的「活著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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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說：

「我不會讓妳走錯路，哪怕妳真的走錯，我也會跟上去，把妳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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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撥亂妳的心弦，撕裂妳的靈魂，哪怕是我自己……我都不會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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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醒，但她的手忽然動了一下，像是在夢裡也伸手擁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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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我終於確定——我們都還活著。

我們還能緊緊抱住彼此。

這次，不會再被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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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公室我沒有驚動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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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靜靜走過那一條被晨光灑亮的走廊，宣宣的背影正在轉角的窗邊，手裡抱著一疊資料，頭髮還綁著熟悉的短馬尾，白襯衫整齊，步伐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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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起來都像往常。

像是魔王的出現、夢境裡的黑暗、那場絕望的交錯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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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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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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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過頭，眼裡一亮：「湛霖學姊？妳今天提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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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下一秒笑了：「嗯，想來看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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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了歪頭，神情溫順得像個還沒經歷過戰鬥的學妹：「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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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昕還在茶水間啊，我們剛剛才在討論怎麼記憶只斷在10個碎片收集完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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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

我想說的，是我們早就迎戰過化為魔王的侯前輩，甚至妳們都已經死過一次——只是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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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宣，」我小聲問她：「妳還記得……魔王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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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卻是困惑的：「魔王是誰我不記得了，我們打贏了對吧？不然不會又在這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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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口一緊。

——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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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伸手替她理了理肩上的皺褶。

「沒事了，妳還記得第十個碎片藏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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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在硬的要命的鎧甲海裡，那時還真以為咬不下去呢。」

她腳步輕快得像從未經歷過崩塌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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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的背影，喉頭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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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

如果有誰能永遠停在那場災難發生之前，那就讓她當那個人。

她不再記得那天的事，我會讓她只記得——

「那天的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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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風從走廊盡頭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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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的光打在我身上，影子不再是破碎的，是我與她、與家瑜，還有曾並肩的每一個人，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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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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